一声春雷炸响,西大陆的荒土又生新草。
冰层迸裂,细碎的浮冰顺着涨起的春/潮沿途而下,漫过高山和原野的流水声掩盖住了木盆中婴儿的啼哭声,那个承载着本不该承担的重量、在潮水中起起伏伏,眼看就要倾覆的木盆里,终于在一座葱翠欲滴的青山脚下,被一双手拦住。
手的主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灰扑扑的襁褓,一瞧,里面怪模怪样的婴儿皱着眉头,像雏鸟一样发出尖利的哭嚎声。
“阿弥陀佛,”衣着朴素的尼姑笑眯眯地把她抱起来,放进身后的背篓里,“你我有缘,往后,就跟着我修行佛法吧。”
说着,祂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山中走去。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站在山巅的身影渐渐从蹒跚学步的孩童变成执剑独立的少女,玄格眺望着遥远的天边,看不透,参不破那层灰雾,就像她从未勘破她的执念。
“小师姑,你又做梦了?”一个嘴里叼着果子的小沙弥从树上晃悠下来,见一身短打的玄格又在悬崖边思考人生,便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角,试图把师姑拽回安全的位置。
“……没有。”玄格垂眸,安静地往后挪了一步。
“没有就好!”小沙弥挠了挠后脑勺,三两下把果子吃了个干净,“这个山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嘛,下面又没有果树,又没有城镇的,全是灰扑扑的天,要不是留给你发呆,师祖早就想把这里封了……”
“……师尊想把这里封了?”闻言,玄格一怔。
突然祸从口出,小沙弥尴尬地捂住了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
像是怕被玄格追问,他一溜烟往山门跑去:“我想起来了师父叫我去打扫禅院师姑您先忙不用想我——”
悬崖边又恢复了平静,玄格微敛眉眼,干脆盘腿坐下,拈诀打坐起来。
真气沿着经络运转三个大周天,她的化形之术愈发凝实。玄格一直都知道,捡她回山门的那位“师祖”,实则是一位真正的仙人,也正是他们所在的宗门——极乐天所供奉的那位仙尊。
祂传授了玄格道法和化形之术,却并不强求她拜师,还替她找来了传闻中“青莲剑尊”和“疯皇”都使用过的法宝青莲剑,让她自己练着玩。
那位仙尊似乎对什么都不强求,连带着整个宗门上下都讲究缘分,大伙春种秋收,闲来无事就念念佛法,周济附近的百姓,过得相当和乐自在。
只不过,近些年山下总是传来另一个仙宗“蓬莱”的消息,他们扩张领土,建立分舵,广征香火,大有一统天下之意。
玄格隐隐有所担忧,但看那位极乐仙尊的态度,好像祂并不在意被蓬莱压过锋芒。
‘……罢了,就算蓬莱打来,也不是我能够插手的事。’玄格长叹一口气,想起昨夜梦中又一次泪湿枕畔,不免神伤。
她到底梦见了谁,谁在她耳边说话,谁抓着她的手,谁在用盈盈的泪眼凝望着她?
……谁让她愁肠百结,尘缘难断?
那个人是否就在灰雾尽头,在她眺望了十六年的天之涯海之角?
正当玄格陷入迷惘,忽然一把草叶拍到了她的肩头,将纷乱的思绪打断。
一名摇着蒲扇的老尼/姑吊儿郎当地绕到她身侧,拍了拍袖子,也盘腿席地而坐。
“安心啦~”
佛系源质光之钥把不死鸟幼崽的肩膀一揽,对着玄格的眉毛指指点点,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天皱着眉头比贫尼还像师太,愁什么愁啊,断不了尘缘就断不了呗,贫尼又没有逼你剃度出家,大不了山门养你一辈子,你还能比那几个小兔崽子能吃不成?”
话虽如此……
玄格抿了抿嘴,低下头,轻声说:“……我一直没能迈出最后一步,恐怕让您失望了。”
“别急!千万别急!这事儿讲究缘分,哪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说不准你梦中人还在等你,所以才阻挠你剃度出家,你说是不是?万一你成了槛外人,结果又遇到缘分了,那可不就错过拍大腿了!”
光之钥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
“再说了,你这头白发多好看啊,剃度了可就没有帅气剑客给小兔崽子们耍剑看喽——”
见玄格的嘴角渐渐有了笑容,光之钥也弯了弯嘴角,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拎着蒲扇慢慢地踱远了:
“今日山下周掌柜家的清炒嫩笋尖与我有缘!贫尼下山,赴缘去也~”
“一切随缘,随缘——”
……
见仙尊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远了,玄格才收回视线,望向辽远的灰色天穹。
……是因为还有尘缘未尽吗?
那我的梦到底何时来,何地来,何人在远方等我,是否也像我在等待远方?
真气流转过十个大周天,天色渐渐擦黑。山上的灯火稀稀拉拉地亮起。
玄格起身,望着山尖尖上那轮纸做的莹白月亮。
三岁时,她初次遇见那个从此萦绕不去的漫长梦境,为了安抚抽泣的孩童,犯了难的仙尊便耍起了戏法,用折纸剪了个月亮,挂在山巅上,后来再也没取下来。
“据古书记载,上古时期,天上曾经真的有过白色的月亮……”
玄格默然。
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月亮永远在天上,不自由的只有月光下的人,踽踽独行不知归处。
梦亦妄生颠倒想,何如明月自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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