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乌云像碗扣在了大地上,把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很快,随着剧烈的雷响,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上,把一切都模糊。
包括山野间的那座破旧道观。
屋檐上的瓦片早被这么多年的风刮得稀疏,住里面的人貌似也没钱修补,就凑合着搬到偏房,留了把秃毛的拂尘和早就没火的炉子和稀里哗啦的雨帘在正殿作伴。
一大一小两个道童打扮的小孩坐在偏房的石阶上,向外张望。
“师姐,你说师父咋还没回来?半个月了都,他该不会真找到蓬莱,被收去过好日子,把咱俩忘了吧?”
小一点的那个孩子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那太坏了,我得把他的宝贝丹炉收拾收拾卖了,咱们也下山去,我就不信靠咱俩找不着蓬莱。”
被她叫做师姐的那个道童默不作声,只一味地盯着雨水看。
视线穿过雨帘,穿过乌云,遥遥地望着天边那片无边无际的灰雾。
“师姐,师姐?”小童推了推她,“师姐你说句话啊师姐。”
大点的孩子这才转过头,淡淡地瞥了眼师妹。
比起笑嘻嘻跟个瘦猴似的小孩,她长得比较特别。
一头如瀑的白发用簪子挽在脑后,连眉毛也是白的,纤长的睫毛盖在一双苍灰色的眼瞳上,和冬日山上的顽石落了雪一样凄冷。
“何必这样揣测师父,”
那白发灰瞳的师姐道,
“往好处想,说不准他是被山洪淹死了呢。”
小童:“……”
正说着,雨里骂骂咧咧地闯进来一个老道,他头冠都没了,一把稀疏的头发歪斜地簪着,身上衣服浇了个透,却宝贝似的护着怀里的行囊。
“糊涂东西!还不赶紧给师父我生个炉子!”
老道一手一个揪着两徒弟进了偏房,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上。
待喝上热水祛了寒气,换了身灰扑扑短打的老道才招来徒弟,砰的一声将行囊摆上桌,拆开几层包裹的粗布,露出张敕告来。
“看看!”
老道得意得胡子都快翘上天,
“蓬莱的亲笔布告!阿格你来读,让你师妹好好听听师父我办成了什么大事!”
被叫做“阿格”的白发道童于是上前,不紧不慢地照着念:
“蓬莱敕令——今妖魔四起,朝野作乱,冥河枯竭,律法不存。愿广招天下义士,共举大计。”
“什么啊师姐,我没听懂。”小童迷惑。
白发的大弟子瞥了眼老道,示意师父出来解释。
老道摸了摸胡子,接上话茬:
“说的都是山下的事情。近来妖魔在中土作乱的传闻越来越多,朝廷里似乎出现了妖魔顶着官吏皮囊开城劫掠的恶事,而自上一任玄冥道宫宫主投河以来,奔涌了十多年的冥河又一次枯竭,西边的律法堂好像和妖魔恶事脱不了干系。”
“蓬莱的话事人梦见天尊降下旨意要清魔除祟,连夜起来拟了布告,召集天下能人异士共举大计!”
“对咱们来说,这是个好机会!只要咱们去了蓬莱,立下几功,何愁不能光复青莲观?”
老道越说越兴奋,浑浊的眼珠里迸发光彩,拽着同样兴奋起来的小徒弟在屋里转圈圈。
沉默的大弟子阿格:“……”
并不觉得你们像是能光复门派的样子呢。
师徒二人嘻嘻哈哈地畅想一番未来,在大徒弟越来越无语的目光中终于停下了脚步。
回过神的老道矜持地咳嗽两声,把小徒弟打发去收拾行囊,转过头来看着大弟子,语重心长地说:
“我年纪大了,你师妹傻愣愣的,这次的机会主要是你,阿格!”
“你的天赋不该被一辈子埋没在这座破落道观里,我跟你说,玄冥道宫十几年前的那位冥道人据说也是妖魔血脉,是鸟首人身!和你小时候刚捡回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行啦,别整天琢磨你那些梦了,趁这次机会好好露个脸,等朝廷封个国师什么的,你想找啥东西找不成?带上个十万兵马,就算是挖也能挖穿那层灰雾!”
白发的道童低着头,讷讷无言。
“还有,”教育弟子教育到一半,老道忽而压低声音,点了点她的发髻,
“记得藏好你头发里面的化形符,千万别露了破绽。”
“虽说有冥道人这个先例,但如今中土的情形你是不知,朝廷被妖魔吓怕了,生来带有妖魔特征的孩子一律烧死,宁杀错不放过,就算蓬莱仙门不在意,可朝廷内也有相当强大的修者,万不可懈怠。”
“……”白发弟子下意识摸了摸发髻,郑重地点了点头。
翌日,雨过天晴。
师徒三人虽不能御风而行,但掐个神行诀还是能办到的。
他们踩着泥泞的山路向蓬莱的方向行去,落在最后面的白发道童时不时回望一番,道观渐渐隐没在苍翠的林木间,好似云中仙。
——听师父的,建立功业,光复师门,然后去天涯海角,去找灰雾后面的梦中人。
她想着,不由得对未来有了丝期待,脚步迈得飞快。
*
“……”
奥赛库斯在叠加的多层梦境中不断坠落。
他每次都会看见好多人,好多纷乱的回忆,他逃也似的钻进小巷里,在空房间的门口沉眠。
然后,坠入更深一层的人海中。
他像雨水无尽地穿透薄膜,终于,在某一层坠无可坠的终点站,有人喊了他一声。
“……主?”
谁?
奥赛库斯惊醒,发现他悬挂在一片纯白的世界中央。
无数小星球散布在他的身侧,见他醒来,欢欣地唱起歌谣。
“主。”
又有人喊了一声。
到底是谁在说话?奥赛库斯迷茫地四下张望,却什么也瞧不见。
“您降临到我的身上,我在您的脑海中。”
那个声音说。
随着祂的解释,一面宽广的水镜在纯白宇宙中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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