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正的一个先转过身,对着应随星行一个标准的揖礼:“我与舍弟本是信步至此,无意造谣,若有冒犯,在下向姑娘赔罪。”
不,应随星改变主意了,应该称他为“长身玉立的一个”。
此人面容俊朗,体格修长,纤秾合度,气度斐然,一袭银纹竹青长袍与他的彬彬有礼相得益彰,应随星脑中一下跳出“芝兰玉树”一类的词来,挥都挥不去。
鬼鬼祟祟的一个随之回身站直,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和他对视的刹那,应随星的脑海空白了片刻。
没有形容词,可以形容他。若有,也非得到写红颜佳人乃至神妃仙子的一类中去找。
沉鱼落雁,未尝不可。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①”大抵可用。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②”更为贴切。
若是停留于此,过分女相,难□□俗,可他眉若刀裁,轮廓分明,一眼便知是位少年郎君,愈发出尘。那本长身玉立的兄长,在他身畔黯淡无光。
应随星定了定神,问:“二位到此,有何贵干?”
“随便转转。”这次是弟弟出声。
“可是,”应随星摇摇头,以十三岁应有的思索神态道,“你们一身衣裳怕顶上我们十年用度,必不是村里庄户人家。应当是城中的哪家公子。”
“从这儿到城里大约五六十里路,二位是从子时开始转的吗?”
兄长失笑:“姑娘聪慧,我本名贺迩,乃城中贺氏长子。”
“我叫贺遥。”贺遥把手肘搭在哥哥肩上,挑一挑眉,“这茅屋是你家的?”
应随星容色坚定:“不,是我的。”
“你的?你不怕晚上闹鬼,把你抓走呀?”贺遥扯出一个鬼脸,龇牙咧嘴的吓唬小孩儿。
真是糟蹋这张脸。应随星腹诽。
“贺二公子,世上没有鬼。”应随星想了想,加上一句,“也没有神。”
其实她现在还哪里有资格说这种话,毕竟从二十一世纪穿到这个不知什么时代,本身就是最神鬼莫测的事情。
贺遥吓人未果,自觉没趣:“这么破,还要这个茅屋做什么?不如盖个马厩,我闲来无事,可以来这儿跑马。”
“这是学堂。”应随星脸冷下来,下达了逐客令,“二位无事,请往他处。”
“这么喜欢念书,你才应该投胎到我家。念书有什么好……”贺遥嘟囔着,看应随星生气了,十足十地不解,这等人家,也许吃饭尚成问题,怎地偏偏要读书?更何况,姑娘家家,不能科考,不能投赠,诗文之类,学来何用?
“阿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不思进取,气走三位夫子以至于被父亲家法伺候然后罚来乡下劳作的。”贺迩连珠炮似的说了一段,说完微微偏头向应随星抱歉地笑笑,顺便把自己肩膀上的手肘拂下去。
应随星扑哧一声笑了:“原来如此。贺二公子,念书少说有一点好,不必受罚。”
贺遥没在应随星处讨到一点儿好,甚至觉得昨晚挨了家法的屁股又开始作痛,拉着兄长便欲走。
“我并非闲来无事,二位慢走不送。”应随星径直端着糨糊从二人中间穿过,自顾自进了学堂,从里插上门闩。
门外好像还有吵嚷声,应随星充耳不闻。
巧遇美少年下乡体验生活什么的,充其量是她和他们人生路上的一段小小插曲,何劳多费心神。
不过坦白讲,与荧幕上的明星们阔别已久,颇有些“如听仙乐耳暂明③”的意味。
涂涂抹抹糊好了窗户,应随星坐在讲席处,提前感受一番当夫子的滋味,哪里都好。
她取过父亲留下的笔墨纸砚,提笔准备拟定一份《折桂学堂规章制度》,即刻发现有一点不好,自己缺个书童。从前这些活应至舒就不做,都是她做的。
由于昨夜早有打算,拟这一份草案并不费时,唯苦于应随星的完美主义,她不允许出现错别字和太难看的字,多誊抄了一份才算完成。
别的不谈,开张已是万事俱备,只待明日将这份规章公布给乡亲们即可。
然而她一介孤女,无亲眷支持捧场,学堂重开一事也不像商场开业大酬宾,可以发优惠券或是鸡蛋。
也不是不可以。
问题解决了,回家!
应随星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从学堂溜达到田边,从田边溜达到大槐树下,从大槐树下溜达到溪边,找到了不用上学而凑在一堆打水漂的一群男娃娃。
一个大个儿站在石头上指点江山,杨天辰亦步亦趋地跟着,怀里抱着捡来的石头片,随时准备“进贡”给大个儿。
“天辰!”应随星冲着杨天辰招手,杨天辰第一反应是去看大个儿,直等到大个儿首肯了,才慢吞吞地走来。
人来了,杨天辰的心思牵挂在小伙伴们身上,一步三回头,没好气道:“干嘛?我正玩儿着呢。”
应随星的右手极灵巧地翻了个花,手心里出现一块沙糖,杨天辰咽了一口口水,警觉起来:“你哪来的糖?”
“当然是我变的。”应随星故弄玄虚,手掌一翻,手心里空空如也。她把手在杨天辰面前晃了晃,背着手站好。
“糖呢?”杨天辰带着怀疑上看下看,糖就这样没了踪影。
应随星不回答他,却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答应我不告诉别人,我就把糖给你。”
“我答应你。”杨天辰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应随星夸张地四下张望,附在杨天辰耳边用气声吹出一句话:“明天辰时是文曲星下凡的日子,会在学堂门口的草堆里变出鸡蛋,捡到红鸡蛋的,就是文曲星落进他家,要出大官呢!”
“你骗小孩的吧?”
“嘘!小点声!”她慌慌张张捂住杨天辰的嘴,“我看你是我弟弟才告诉你的。你不信,明天自己去看看,要是没鸡蛋我再赔你两块糖。”
杨天辰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才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你说话算数!”
应随星左手握拳,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拳头:“你吹一口气,糖已经在里面了。”
杨天辰飞速把糖块丢进嘴里,一边贪婪地享受着甜丝丝的味道,一边疑惑,他记得糖明明是从表姐的左手里消失的呀?
“杨天辰,你还玩不玩了?不玩我们就不带你了!”应随星循声看去,是大个儿双手比作喇叭状在催了,她顺势敦促杨天辰回去,再三叮嘱了“不要告诉别人”。
一群孩子见杨天辰久去不归,哗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干什么去了。
“我表姐找我。”他一开口,尚未完全冲淡的红糖味道就飘了出来,小孩子鼻子灵,立刻有一个小瘦猴儿的邀功似的对大个儿叫嚷起来:
“他有糖!”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多只小手把杨天辰的上上下下搜了个遍,挠得他又哭又笑,连连求饶:“我没了,我真没了,别挠了,挠也没了!”
大个儿制止了这场混乱,审问道:“你的糖哪来的?怎么不带给好兄弟们?”
“我表姐给的,她就给了我一小块。”
“表姐?”大个儿瞄了一眼应随星远去的方向,“你表姐不是刚死了亲爹吗,家里那么穷,哪有钱给你买糖?”
杨天辰犹犹豫豫地说:“不是买的,是她变的。”
“我们可不知道她还会变戏法!除非,你让她也给我们变几块。”大个儿此言“深得民心”,得到了孩子们的一致拥护。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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