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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凤姐问策
邢夫人见此,又紧忙呵斥道:“还戳在这儿做什么?快出去,免得碍了凤丫头眼!”
贾琏借酒装疯,此番得了便宜,自是一溜烟的下去了。
贾母眼见凤姐泣不成声,就道:“你放心,等明儿我叫他来替你赔不是。你今儿也别要过去臊着他。”因又骂:“平儿那蹄子,素日我倒看他好,怎么暗地里这么坏。”
尤氏等笑道:“平儿没有不是,是凤丫头拿着人家出气。两口子不好对打,都拿着平儿煞性子。平儿委曲得什么似的呢,老太太还骂人家。”
贾母道:“原来这样,我说那孩子倒不像那狐媚魇道的。既这么着,可怜见的白受他们的气。”因叫:“琥珀,来,你出去告诉平儿,就说我的话: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明儿我叫凤丫头替她赔不是。今儿是她主子的好日子,不许她胡闹。”
处置过此事,贾母这才看向一旁的李惟俭,叹息着道:“倒是让俭哥儿瞧了乐子。”
李惟俭笑道:“不妨事,老太太,家中既有事,那晚辈不如先行回去。”
宝钗便劝道:“你是个明白人,素日凤丫头何等待你,今儿不过她多吃一口酒。她可不拿你出气,难道倒拿别人出气不成?别人又笑话她吃醉了。伱只管这会子委曲,素日你的好处岂不都是假的了?”
丰儿应下,紧忙往小厨房而去。
凤姐自小到如今,何曾受过这般屈辱?若贾琏是李惟俭那般雄才大略、高官厚禄的也就罢了,偏是个不成器的。就是这般,还要纳小老婆过门,这让凤姐如何甘心?
止住眼泪,偷眼扫量了眼李惟俭,眼见其姬妾簇拥,不拘是几个贾府丫鬟出身的,还是傅秋芳、宝琴这般的,环绕其四下叽叽喳喳,或崇敬或仰慕。凤姐便心下暗忖,若良人也是这般情形,自己个儿又何妨做個贤妻良母?
不说比照俭兄弟,但凡贾琏为其挣个诰命来,凤姐就心甘情愿为其纳小老婆。
李绮就合掌雀跃着道:“如今是九月,再过一月料想初雪也下了,到时正好邀贾家姑娘来踏雪赏梅,岂不快哉?”
贾琏道:“你还不足?你细想想,昨儿谁的不是多?过会子我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再给你赔个不是,你也算争足了光了。这会子还叨叨,难道还叫我替你跪下才罢?太要足了强也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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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一瞪眼,恼道:“反了天了!莫非大嫂子平日饮食也要上下打点不成?”
赖尚荣?那不是赖大的宝贝儿子,赖嬷嬷的亲孙儿吗?怎么忽而说起这个了?王熙凤略略思忖,随即眼睛一亮!
前番宁国府出事,错非老太太一力保全,赖家早就墙倒众人推了。为何要保全?盖因老太太就是靠着赖嬷嬷等人方才掌控了荣国府。若赖家去了,换成太太的陪房做了总管,老太太哪里还掌控得了荣国府?
若将此事透露出去,来日自己撂了挑子,王夫人无计可施之下,说不得就会因着赖家而与老太太对上!孝道大过天,王夫人再是能为又如何斗得过贾母?
到时候说不得闹得灰头土脸,自己个儿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果然啊,自己瞧着千头万绪的不知如何着手,落在俭兄弟眼里,却是剥丝去茧,要破局简直易如反掌!
王熙凤瞥向李惟俭,见其面上不咸不淡,全然不在意方才之议,心下恍然,俭兄弟每日操心的是朝廷大事,想的是千万两的营生,又怎会在意旁人内宅里的蝇营狗苟?
众人回返凸碧山庄自是不提,另一边厢,却是李纨将平儿领着去了稻香村。
黛玉展颜笑道:“换了个方子,名叫雪中春信,你回去试试可喜欢。”
凤姐儿道:“我没一个钱!有钱也不给,只管叫他告去。也不许劝他,也不用震吓他,只管让他告去。告不成倒问他个‘以尸讹诈’!”
“退一步?”王熙凤既纳罕,又心有不甘。
待内中只余下李惟俭与王熙凤二人,王熙凤忽而眉头紧蹙,说道:“俭兄弟,昨儿多亏了你。”
头一回被李惟俭牵了手儿,宝琴心下怦然,面上好似火烧,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闷声应下,便好似风筝一般一路被李惟俭扯着,飘飘忽忽往会芳园而去。
李纨也笑吟吟劝慰道:“你们一主一仆,自小儿长起来的,素日里处得亲姐妹也似。不过一时闹了别扭,这会子不就好了?”顿了顿,又道:“平儿只怕光顾着委屈了,碧月,你去小厨房舍上五百钱,将那好吃的尽管端了来。”
“还能如何?”当下凤姐说了当时情形,恨声道:“我那婆婆想着讨好二爷,我那姑姑想着我与秋桐斗起来,老太太一时想不分明,这才应了下来。”
黛玉偏头,眼李惟俭眸中满是情意,心下酸涩顿时消散了个干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再也不提宝琴,转而起得身来,自桌案上的锦盒里寻了一块香饼来,用帕子包裹来塞给李惟俭道:“上回你说那香没了,我又配了一些。往后再没了,只管往我这儿来取就是。”
贾琏、凤姐儿都吃了一惊。凤姐忙收了怯色,反喝道:“死了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若真不管家了,单是用银子砸,又有几人敢小觑她这个二奶奶?
李惟俭压低声音,又道:“且如今荣国府入不敷出,我隐约听闻……好似太太拖到月底才放了月钱?”
王熙凤嗤笑道:“你二爷是个喜新厌旧的,顶多新鲜两月。这两月咱们且容着她,说不得往后就有用处呢。”
贾琏一径出来,和林之孝来商议,着人去作好作歹,许了二百两发送才罢。那些人见了如此,纵要复辨亦不敢辨,只得忍气吞声罢了。贾琏又命林之孝将那二百银子入在流年帐上,分别添补开销过去。
李惟俭便笑道:“既然家中捉襟见肘,此时二嫂子不后退一步,又如何显得出二嫂子的能为?”
王熙凤应下,转念又想起王夫人来。这般对策却不好与平儿商议,她便想着改日去寻李惟俭。
主母还没过门,总不能以傅秋芳、宝琴这般妾室的名头去回请。
李惟俭低头嗅了嗅,纳罕道:“怎么不像是二苏旧局?”
“这……俭兄弟的意思是?”
林之孝家的正在为难,见贾琏和他使眼色儿,心下明白,便出来等着。
王熙凤颔首,也低声道:“太太的陪房寻了个收账的,每月将银子放出去,月底收回来,一来一回就是百多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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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冷笑道:“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出口便觉不妥,随即看着平儿道:“过几日我跟二爷提,抬了你做姨娘。”
却说酒宴散后,王熙凤酒意早已褪去,扫听得平儿这会子便在李纨的稻香村,干脆便随了李纨往稻香村而来。
王夫人处且不说,这宝钗须得先行敲打敲打!略略思忖,是了,那夏金桂前头方才闹过,倒是正好趁势拉拢一番。到时且看看,到底是谁家后院先起火!
隐隐听得后街传来梆子声,主仆二人又计较一番,这才一并躺下歇了。
过得半晌,果然提了个食盒来。那小厨房中一干婆子见来的是丰儿,又哪里敢刁难?非但如此,今日宴席藏下的好物,也挑了几样不算太出彩的仔细做了。
贾母就道:“这酒宴才吃了一半,哪儿有就此回去的道理?”转头又与凤姐说:“凤丫头莫要哭了,错非俭哥儿提携,你如今哪里会成了财主?”
未语人先笑,进得内中王熙凤就笑道:“哟,俭兄弟也回来了?刚好庄子上暖棚才产了头一茬瓜果,我便让人送来也让俭兄弟尝个鲜。”
“啊?”平儿吓了一跳,赶忙问:“这我却不知,怎么就把秋桐塞了来?”
贾琏不曾瞧出破绽来,便笑道:“又好了!真真我也没法了。”
李惟俭敏锐察觉黛玉言语中的别样关切,一边揉着一双白玉瓷也似的手儿,一边厢道:“妹妹吃味了?她才多大年岁,如今不过是当作妹妹养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宝琴家学渊源,于账目上颇有见地。正好秋芳有了身子,便有意暂且让宝琴看顾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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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暖阁里略略缱绻,听着床榻上的紫鹃烙饼也似的来回翻身,李惟俭又噙了樱唇好一番,这才与黛玉依依惜别。
当下李惟俭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姬妾、妹妹们簇拥着,往会芳园而来。过得沁芳闸桥,临到东角门之际,李惟俭无意扭头瞥了眼,便见宝玉正笑吟吟亦步亦趋随在一女子身旁。
当下极力挽留,李惟俭推拒不得,只得瞧了一眼王熙凤,随着贾母一行往凸碧山庄回返。
又体己给鲍二些银两,安慰他说:“另日再挑个好媳妇给你。”
“这——”王熙凤咬唇暗自思量。
李惟俭将香饼收进袖笼里,叹息道:“若妹妹过了门就好了,每日得闲也能与妹妹一道儿合香。”
一时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悄回凤姐道:“鲍二媳妇吊死了,他娘家的亲戚要告呢。”
那嗔恼的话顿时忘了个干净,心下熨帖的黛玉禁不住也拥了李惟俭,低声应了,旁的话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却说凤姐回返荣国府,与平儿方才回返自家小院儿,进门便见贾琏迎出来,遥遥一揖到地道:“昨儿都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饶过我罢。”
半晌,李惟俭忽而又道:“是了,今儿倒是听了一桩趣闻。”
李惟俭笑道:“千补万补,不如食补。妹妹这边厢短了什么,只管打发紫鹃去寻晴雯。妹妹不知,这几日总有士绅来访,家中礼物眼看就要将库房装满了。”
“可不就是!”
鲍二又有体面,又有银子,有何不依,便仍然奉承贾琏,不在话下。
“我知道。”
李惟俭将凤姐送到会芳园侧门,负手而立瞧着凤姐远去,心下暗笑不已。有机会给那王夫人添堵,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又何乐而不为?
转身之际,却正好撞见披了披风而来的宝琴。
这二人,邢夫人所想,凤姐如今还思量不分明。这婆婆与公公都钻了钱眼,行事贪鄙,莫非是借此卖好给贾琏,好插手族中田产?
倒是王夫人此举,凤姐心下想的分明。姑侄二人如今早已生分,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罢了。王夫人眼见贾琏承嗣,凤姐又管家,便想着塞个人过来用以耗费凤姐的心思。
只隔了一日,王熙凤再没了昨日的落魄凄惨,看面上容光焕发,又成了那个光彩照人的琏二奶奶。
王熙凤这会子心下分明,紧忙上前拉了平儿的手道:“方才我吃了酒,又恼了那奸夫淫妇,一时胡乱撒气,不是真个儿恼了你。”
黛玉面色红润,撅起小嘴来,不待开口便被李惟俭轻轻揽入怀中,随即在耳边低语道:“几日没来,有些想妹妹了。”
平儿唬得赶忙来遮掩王熙凤的口,嗔道:“好端端的,奶奶起的什么毒誓?我还信不过奶奶不成?”
秋桐心下狂喜,赶忙跪下磕头表忠心道:“二奶奶这话说的让我如何自处?往后二奶奶但有吩咐,我定不会推诿。”
平儿思量道:“奶奶,那秋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凤姐儿道:“不许给他钱。”
也就是自己与俭兄弟交情深厚,换个旁人你看俭兄弟理会不?
被褥铺好,平儿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将宝钗那些言语复述了一遍。王熙凤冷笑道:“我那表妹存的什么心思你还不知?她啊,巴不得咱们闹起来,来日她做了宝二奶奶,顺理成章的管了家呢。”
李惟俭不动声色,拿定心思,夜里须得往潇湘馆走一遭。至于二姑娘那儿,因着邢岫烟之故,倒是不好再走动。
什么叫‘素日凤丫头待你如何’?
凤姐那雌威,又岂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过门没多少时日,一应陪嫁丫头并贾琏身边儿的丫头,都被赶了出去。错非平儿素日里小心谨慎,哪里还留得住?
身处凤姐之威、贾琏之俗当间儿,谁又知平儿的难处?
宝姐姐这话非但不是安抚,反倒是朝着平儿伤口上撒盐!
‘今儿不过他多吃一口酒。他可不拿你出气,难道倒拿别人出气不成’……再想这一句,离间之意溢于言表。合着凤姐吃醉了就该拿平儿撒气,谁叫素日里凤姐对平儿好来着。
李惟俭将盖碗茶盏一分为三,指着其上道:“上头是老太太,”又指着其下到:“下头是太太,”再指着中间茶杯:“中间是二嫂子。错非二嫂子转圜,这老太太岂不就与太太对上了?偏二嫂子自己个儿受着夹板气还乐在其中。”
王熙凤红了眼圈,却又说不下去了。到底是自己个儿的家事,内中委屈又怎么与俭兄弟言说?
李惟俭端着茶盏思量道:“二嫂子,说句诛心的话,这荣国府内宅丫鬟、婆子算起来不过二百多号,还不比得庄子上的庄客多。二嫂子管家,能不往里头贴补银钱就不错了,可曾赚了半点好处?”
潇湘馆。
凤姐想起昨日委屈,又红了眼圈,道:“我怎么像个阎王,又像夜叉?那淫妇咒我死,你也帮着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怜我熬得连个淫妇也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来过这日子?”
二人到得稻香村里,平儿果然还在,那素云正陪着其说着话儿呢。眼见李纨与王熙凤联袂而来,平儿起身顿时红了眼圈儿。
王夫人也道:“正是这个道理,俭哥儿一家好容易来一回,怎能让人家败兴而归?”
黛玉偏头道:“你心中如何想的我又如何不知?偏拿好话来哄我。”
李绮顿时眨眨眼道:“我与姐姐可请不起。”
李惟俭笑道:“如何对付那秋桐,二嫂子自是有的是法子,我就不多说了。单说太太那头……当此之时,二嫂子何不退一步?”
李绮吐了吐舌头,李惟俭就笑道:“无妨,你们姊妹回请也是一样。”
黛玉应下,忽而道:“琴妹妹这几日可好?”
王熙凤咬牙道:“大嫂子怎地不早与我说?”又扭头吩咐小丫鬟丰儿:“你去,我倒要看看那些刁钻婆子敢不敢问我要赏钱。”
凤姐儿笑道:“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
正说着,只见一个媳妇来回说:“鲍二媳妇吊死了。”
王熙凤心下豁然开朗,是了!今时不同往日,待到开春,自己个儿的体己少说也有个五万两!五万两啊,只怕老太太的体己都没自己多呢!
红玉就笑着说:“哪里用得着我?这两月总有江南士绅来送礼,前头姨娘还说库房都快装不下了呢。两位堂小姐要办酒席可是好事儿,免得那些好物件儿都堆在库房里吃了灰。”
李纹赶忙道:“四哥,如今借住你家本就叨扰了,每月还有月例——”
李惟俭仔细观量,顿时笑了,敢情便是那‘僧不僧、俗不俗’的妙玉。一个矫情佛媛,一个别扭公子哥儿,这二人倒也相得益彰。
此言一出,平儿立时抬眼瞥了眼宝钗。非但是平儿,便是一旁的探春也看向宝姐姐。
与众姬妾说了会子话儿,正要去书房坐了,茜雪便来报:“老爷,二奶奶来送瓜果了。”
平儿眼见又要僵起来,赶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凤姐借坡下驴,也跟着笑出了声。
李惟俭摆摆手:“二嫂子这话就过了,我看琏二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不信二嫂子只管站在那儿,看琏二哥敢不敢下手。”
什么叫‘你算个明白人’?
意思是平儿这会子伤心欲绝,是因着糊涂?
小姑娘明眸皓齿,笑眯眯凑过来,甜腻腻叫了声‘四哥哥’。李惟俭心绪大好之下,干脆探手扯了宝琴的手,兴致极高道:“走,有几日不曾逛了,妹妹随我逛一逛这会芳园。”
李惟俭干脆一带,让黛玉坐在怀中,低声道:“不过是见色起意,又怎比得上我与妹妹彼此相知?”
李惟俭就笑着打趣:“我可不就是来偷香窃玉的?”
道理是这般道理,若换了俭兄弟,凤姐只怕会反过头来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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