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乔那天恰好也在店里，见胡先生来，特意给他泡了壶好茶。
胡先生谢过，然后低声问她，国内有没有认识的朋友需要买房子的？
于乔笑问他是准备开房产中介吗，胡先生摇了下头，说是他自己有套房子想要出手。
于乔问：“你不是要回国了吗？准备换一套新房？”
胡先生却有些羞赧，说是他不想让女朋友继续在赌场工作，要解除工作合同，违约金很高。而他的钱都拿给女朋友当彩礼和做结婚储备金了，一时也没这么多钱。反正那套房子也旧了，正好卖了，解除合同之外，还可以剩点钱花。
房子已经委托给女朋友在国内售卖，只是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买家，便想着多找人问问。
于乔还没说话，旁边一直偷听的食客倒是插嘴道：“你可别被骗了！所有的钱都拿走，到时候人家跟你来个卷包会，你哭都没处哭去。”
胡先生推了推眼镜，说：“她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而且过不了几天，我就回去了。”
他说这话时，是笑着的，镜片上都泛着光。
于乔听说他的东西已经打包收拾好，家里也不好再开火，便邀他这几天就在店里吃点便饭。
只是胡先生一天比一天奇怪，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好几次连大衣的扣子都扣错位了。
某天他再来店里吃饭，刚端上碗便怔愣住，然后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于乔见势不对，立马追出去。只见他面色惨白，两眼赤红。而且就在这几天，还长出了一些白头发。
于乔连忙拦住他，关切问道：“胡先生，您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胡先生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嘴巴一张一翕的，吚吚呜呜，好久才崩出了一句话：“我被她骗了！”
他带着哭腔，连比带划才把事情说明白。大概是他突然被女朋友拉黑了，一切通讯手段都无法联系，他托人去看，才发现女朋友的家里已经人去楼空，而他那套房子也被卖了出去。
她拿了他所有的积蓄，携款跑了。
过了一会儿，胡先生惨烈地笑了一下，喃喃道：“我现在连一张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了。”
他的肩膀彻底垮了下来。
就这样，胡先生滞留在了伦敦。他的话越来越少，本来他就是很安静的一个人，如今更是一句话都没有了。
于乔仍然叫他来吃饭，说是记账就可以了，等什么时候宽裕了，什么时候再结。
但胡先生还是越来越消瘦了，饭量也越来越小。原本他是个习惯很好的人，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谦谦君子，可是他渐渐地就是抱着个手机吃饭，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好像要把屏幕戳穿。
极长的一段时间，胡先生都没有再来。
于乔担心他出事，决定去他住处附近打听打听，可还来得及去，便听说了胡先生的消息。
告诉她的是附近一间水果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五十出头，圆脸圆眼，嘴唇特别薄。她在唐人街上做了多年的生意，掌握着一手八卦。
这天，她神神秘秘地跑来店里，对于乔说：“我跟你讲，胡先生哦，最近走桃花运嘞！”
于乔当时正在算账，按计算器的动作一停，抬头问：“什么情况？”
老板娘噗嗤一声，顺手抓了把柜台上的花生吃：“街尾那间按摩店你晓得吧，长期拉着紫色帘子那家，不知道里面搞什么名堂的。胡先生和那里的一个小妹搞上咯，天天成双入对的。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是个斯斯文文的生意人，哪晓得现在这样不检点，和那种女人勾搭在一起。”
“不会吧……”于乔惊讶道。
“那间店里不是有好几个女孩吗？是和谁？”她问。
老板娘瘪着嘴笑，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弧形：“就是最大的那个。”
于乔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女孩的模样，20出头，长得壮实，长头发披在前面，像麻绳挂两颗圆西瓜。用老板娘的话来说，走起路来波涛汹涌的。
女孩叫雯雯，据说在按摩店里还要接那种业务。
这完全不是胡先生喜欢的类型，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
老板娘继续说：“那次我有卖不完的水果，想给胡先生送点过去，结果你猜怎么着——”
“还没走近，我就听见屋里哼哼唧唧的，光天化日的，那个雯雯叫得那叫一个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在干什么。我水果都没要了，扔下就走了！”
老板娘描述得绘声绘色，逗得于乔直发笑。
于乔说：“这样也好，有个人陪着胡先生，不然我还真怕他想不开。”
老板娘吃完了花生，把壳扔垃圾桶里，拍了拍手上的细屑：“这你就年轻了吧，感情这种事情，放不下的都是女人。男人嘛，有了新欢，就没有想不开的。”
于乔没有再说话。
几日后，胡先生果然带着雯雯来店里吃饭。
刚走进来，便扑来一阵浓烈的香水味，劣质的脂粉气息很呛鼻。
胡先生像变了一个人，穿铆钉的皮夹克，低腰破洞牛仔裤，还把头发染成了紫色。但他却长了张儒雅的知识分子的脸，整个人看上去很割裂。
于乔向他打招呼，他也有些回避。一直忙着照顾雯雯，给她夹菜添饭，不可谓不细致。
当然，这顿饭是雯雯给的钱，还连带着还了胡先生从前欠下的饭钱。
人们都说，胡先生现在靠雯雯养着，所以他要把她伺候好了。
于乔不参与这些讨论，她继续忙自己的事。
有天傍晚接到胡先生的电话，他声音虚弱，说是发了高烧，实在没力气出门，请求于乔能不能帮他买点药来。
于乔答应。
然而进了他家，于乔惊住了。
屋子里没开灯，只从窗帘透着依稀的光。正对房门的一面墙上，挂满了照片，里面都是同一个人。
但脸的部分却是被挖掉的，一个个黑洞洞的小窟窿，看起来很瘆人。
于乔知道这张脸的模样，这是骗胡先生的那个女孩子。墙上绝大多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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