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渐远,白从露步履从容,双眸如同覆着一层千年寒冰。林霜紧随其后,心中疾风骤雨。
于路描绘的张府悚然景象,已如跗骨之蛆般萦绕在他心头。
“事不宜迟,此案,”白从露清冷的声音截断了他的思绪,“交予你了。”
林霜心神瞬间绷紧,躬身应道:“弟子领命。”
一方冰凉的硬物递到他眼前。那是一枚非金非玉的玄色腰牌,一面浮雕着古朴的“玄”字,另一面则是一个锐利刻画的“白”字。
“玄机阁通行令牌。持令注以法力,自生感应。”白从露言简意赅,未再多看一眼,“拿去罢。”
“是。”林霜神色凝重,双手恭敬接过。握在手中,只觉那轻飘飘的令牌,竟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心头沉甸甸。
两人在一处偏僻客栈安顿下来。林霜坐在自己房中,思绪沉沉。
他闭目凝神,在脑海中回想《万毒纲目》《南疆蛊谱》所载,却只寻得关于“金蚕蛊”的只言片语:嗜金为食,蛊主暴富,反噬则死状诡奇。
并无“噬生啖人”的记载。书卷所载与于路所言相去甚远,除亲身赴张宅一探,已别无他法。
次日,林霜拿上师父所赠的寒魄枪,以及他前些天在飞仙源即将下山历练时,白竹雨赠与的几张离火符,去往张府。
朱漆大门紧闭,叩门良久,门内寂然无声。高墙深院之内,飞鸟绝迹,唯余风声呜咽。
一股不祥的预感缠绕上林霜的心头。他不再迟疑,足尖点地,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
一股若有似无的恶臭冲击林霜鼻间,林霜凝神感应恶臭来源,但院内地形复杂视野受限,于是他纵身跃上屋顶,伏于屋脊,目光如鹰隼般扫向内宅。
林霜本想先找于路,却被内宅方向那股浓烈气味所吸引,便顺势先探查了厢房情况。
厢房内,张家主母乔翠莲,神色木然地坐在梳妆镜前,绣绷掉落在脚边也浑然不觉。而张文德则僵卧于锦榻之上,双目圆睁,直勾勾望着房梁,气息微弱,胸膛几乎不见起伏。
这两人如同精致的提线人偶,全无生气。然气味之源头仍未得见,亦未察觉蛊虫气息。
他又潜行至后院偏房,透过窗隙,瞥见张连珠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却不见于路踪影。几经搜寻,终于在一间满是蛛网的书房角落,发现了被塞住嘴巴,五花大绑的于路,他口中呜呜有声,眼中尽是濒死之惧。
林霜心头稍定,所幸于路性命仍在。纵身落地,走到于路身边,摘下他口中破布,询问道:“你所说的那蛊虫何在?”
可于路只顾颤抖,好似并未发现面前来了一个人,只一味含糊呜咽:“莫要吃我……莫要吃我……”
俨然已失心神。见此状,林霜知问不出蛊虫下落,只得放弃。玄机阁任务说要护下于路,但若想让于路无恙,需唤回他神志,还是得将此宅情况探明。
转身凝神感应那充斥宅院的恶臭源自何方,终于在恶臭最重的后厨墙根下,捕捉到极其微弱低沉而持续的骨节摩擦声。
他循声追踪,找到一处被杂乱柴草巧妙遮掩的暗门。门板厚重,林霜深吸一口气,推开暗门。
一股混杂血腥的腐臭扑面而来,其污秽不堪,非寻常尸朽可比,倒似成百上千的生灵在此化作了腐烂的泥淖,直冲得林霜胃中翻江倒海。
于路所言,果然非虚。他强忍恶心,侧身滑入。脚下是湿滑的土阶,地窖深处,黑暗粘稠。
黑暗中一双灯笼大小的幽绿复眼悬浮摇曳,让林霜一惊。
沉重的节肢踏地声碾轧着地面,甲胄般的摩擦钝响隆隆响起,随着那双巨目的逼近,黑暗中浮现出一个臃肿庞然的轮廓。那分明是一只放大了千百倍,狰狞到极致的金色蛊虫。
它布满环状骨节的身躯蠕动着,发出甲胄摩擦的刺耳声音。三角形的口器骤然张开,露出里面布满粘液、环环嵌套的锋利锯齿。
腥风扑面,林霜几欲窒息。身形疾退,右手闪电般抽出离火符篆,灌注法力低喝一声,炽白火球凭空凝聚,激射而出,狠狠砸在金蚕蛊的额顶。
火球砸中金蚕蛊额顶,爆开一团刺目的火光与灼热气浪,但那布满细密纹路的甲壳上,竟只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灼痕,反倒瞬间点燃了凶蛊的暴怒。
刺耳的厉啸贯透地窖,金蚕蛊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金影猛扑而来。
林霜瞳孔骤缩,全力闪避,反手抽出后背上斜负的长枪,灌注全力,狠狠刺向其侧腹关节薄弱处。
“铛”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枪尖如撞上金铁,一股沛然巨力反震回来,林霜虎口瞬间崩裂,长枪险些脱手。甲壳之坚,竟远超寒魄枪尖。
惊骇中,金蚕蛊粗壮如柱的尾肢便带着腥风横扫而至。
尽管林霜全力格挡,仍被狠狠扫飞,撞在土墙上,左臂袖袍尽碎,血肉翻卷处一道深痕,鲜血已染红一片。
鲜血滴落在泥土的瞬间,那狂暴的巨蛊动作猛地一滞,复眼死死锁住溅开的血滴,如同嗅到了极致的珍馐,庞大的身躯猛地俯冲而来。
林霜见状,咬紧牙关,向侧旁猛地滚去,巨蛊在即将撞墙的刹那猛然刹住,口器疯狂开合,贪婪地舔食起沾染了血液的泥土来。
每舔食几口,它金灿的甲壳之下便传来一阵血肉快速增殖的‘咕噜’声,庞大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胀大一圈,气息陡增。
眼看金蚕嗜血更增凶性,林霜心知不可力敌,只能暂避锋芒。他捂住受伤左臂,催动法力,身形如电般倒射而出,撞开暗门,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地窖。
客栈中,林霜喘息未定,敷药包扎好的伤口仍在渗血,每一次动作都牵动伤势,伴随着疼痛。
那怪物无可撼动,嗜血而强的恐怖景象在脑中不断回放。
挫败感与无力感席卷全身,此蛊甲坚力猛,嗜血凶狂,单凭一人之力,绝非此蛊对手。
求助师父?
念头刚起便被强行按下,不,他不愿,也不甘。
他神色复杂地扫过桌上那张玄色令牌,师父所说的玄机阁,倒是可以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一丝线索。
翌日,天光微熹。
林霜立于隐蔽街巷,法力灌入令牌,玄色腰牌嗡鸣震动,悬浮而起。
他便循着令牌发出的无形法力指引,疾步穿行于市井人群之中,周遭凡人对此令牌视若无睹,林霜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跟着令牌指引,林霜很快就来到一座门庭若市的香料铺子,“沉檀阁”匾额高悬,异香扑鼻。
未等他踏入,一个看似寻常的伙计已不动声色地迎上,目光在他腰间令牌一掠而过,低声道:“大人请随我来。”
绕过层层货架,来到一道隐蔽墙壁处,伙计示意林霜将令牌在墙上一扫,随即触动机关,墙壁无声滑开一条仅容一人的缝隙。
踏入缝隙,瞬间隔绝了外界喧嚣,一条深邃奇异的地下甬道蜿蜒向前,两壁镶嵌的萤石发出幽幽冷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跟着甬道往前走,尽头豁然开朗,林霜瞬间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地下巨城。
宏大穹顶之上,明珠镶嵌如星斗,青玉石板铺就的街道纵横交错,面前是一群宏大华丽的建筑,标牌各异的建筑鳞次栉比,“玄策堂”“藏机楼”“万宝轩”“醍醐酒馆”“芥子驿”……俨然一个包罗万象的地下国度。
各色精怪妖灵与他擦肩而过。一位人脸蛇身的蛇族少女与他擦肩而过,冰冷的竖瞳淡淡一扫,吐着信子便径直游入旁边的“玄策堂”。不远处,一个虎首力士正瓮声瓮气地与一株藤须虬结的树精争执不休,指爪扣着一块奇石,面红耳赤。
这些异族或行色匆匆,或悠然交易,对林霜这张新面孔,或是他人类身份……全然不在意。
无暇细看,林霜忆起自己的目的,向路过的精怪打听何处可查阅典籍,那精怪默然抬手,遥指一座高耸阁楼。林霜向那精怪躬身致谢,步履匆匆,直奔“藏机楼”而去。
推门而入,一股厚重的书卷陈墨气息涌来。穹顶高达数丈,书架如参天巨木林立,螺旋状石梯盘旋而上,接天连地。
他迅速锁定“南疆异闻”“蛊毒秘录”区域,找到一本几乎被蛛网覆住的厚重典籍《南荒万蛊纪要》。
翻开目录,指尖急切指向“金蚕蛊”,“金蚕蛊”几个字微微发亮起来,林霜一惊,骤然缩手。
书页不翻自动,“哗哗”声中,书页定格在记载“金蚕蛊”的一页。关于“金蚕蛊”的记载赫然在目,然正文所述,与他所知并无二致。食金生财,反噬身亡。
“不可能……”
林霜试着以法力催动,书页上浮现出隐藏的金色批注。
“……或有异种,夺天地之凶戾,名曰‘噬生金蚕’。初食金帛生财,渐噬血食生灵,尤嗜人精元。食人愈多,体魄愈炽,刀兵难伤,水火不侵。唯天生克星‘千年灵猬’或可伏之,或有邪法‘嫁蛊’以脱灾……然此獠凶炽,邪法难成,反遭反噬……”
噬生金蚕,食人而强。林霜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迷雾豁然散开。
目光下移——
“克星:上古有兽,名‘金猬’,形如刺猬,背生硬毫,坚硬逾金,食蛊为生。其速如电,爪牙锐利,天克金蚕……然踪迹渺茫,近千年未闻。”
林霜的心猛地一沉。此等灵兽,踪迹渺茫,何处可寻?
“嫁蛊”之术倒是提及,然书中记载语焉不详,更言“凶蛊难驯,邪法易败”,风险极大。
焦灼思虑间,一筹莫展之际,林霜忆起一事。昨日探查张宅途中,城外灌丛中偶遇的刺猬窝与新鲜粪便,此刻浮现心头。
寻常刺猬虽非书中所述上古金猬,然形貌相似,许有几分渊源。眼下困局,任何一点微末之机,也绝不可错过。
残月如钩,城郊的灌木丛林在夜风中如同鬼影憧憧。林霜蹲伏在一处洞口,屏息凝神,将一缕微弱灵力散于周遭,感知着林间最细微的虫鸣草动。
两个时辰过去。
“沙沙——沙沙——”细碎而疾速的声音由远及近。
林霜伏于草丛深处,他眼力极佳,远远就看到林中一道小小的灰影缓慢靠近。
灰影似有所觉,未等林霜近身,它身形一滞,扭头向密林深处飞窜,其速度之快,远超寻常刺猬。
林霜心中惊异更甚,他强压手臂伤势,咬牙跟上。
灰影于林间穿梭如履平地,前方林木渐疏,一座古朴道观现于山坳之中,观门楣上悬一匾额,书“清源观”三字。
灰影一下钻入半开的观门缝隙。
林霜堪堪追至门前,一个小道士持扫帚拦住去路,稚嫩的面孔紧绷:“何方高人,夜深惊扰清修?”
林霜拱手,言简意赅:“道友见谅,追踪一刺猬至此,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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