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开启的当天。
林叶背着轻若无物的巨棺，提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粗陶大罐，随着通知走近时，混杂着期待贪婪和物欲的气息扑面而来。
废墟龟裂的地砖缝隙里顽强钻出野草，这片昔日的城市中心之一，如今被拥挤的人群和临时搭建的简陋摊位所占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的微弱焦糊味-----据说这是B级人造道具，“规则结界”运作时散逸的能量气息。
在这里，任何形式的直接攻击都会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压制甚至反噬。
安全，是交易的基础，压下了明面上爆发冲突的可能，却也使得暗地里的算计和阴狠更加肆无忌惮。
林叶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
有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一看就是普通人的拾荒者，也有气息彪悍，带着明显共生体特征或手持奇特武器的异存者，而一些穿着相对体面，眼神精明如同秃鹫则大概率是管理人员。
不管身份如何，他们都在谨慎地寻找着机会。
“叶兄弟！这边，这边！”
一个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从一根半倾的罗马柱阴影下传来。
林叶循声望去，是刘恒。
林叶实在不适应被一个大他十几岁的人叫大人，就让刘恒改了称呼。
这个之前他在采集队伍里认识的普通人，此刻正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箩筐，里面塞满了各种蔫巴巴，颜色灰绿交杂的野菜。
中度污染，低度变异。
是底层拾荒者最常见的“货币”。
他看到林叶走过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目光在林叶背上的巨棺和他手里那个大陶罐上快速掠过，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和好奇，但识趣地没有多问一个字。
“刘哥。”林叶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将陶罐轻轻放在脚边布满裂纹的地砖上。
陶罐沉重，里面就是他此行要交换出去的金酒。
“人真多啊！”刘恒搓着手，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比我想的还多，听说好几个大区的“探索团”都赶过来了。”
“叶兄弟，您打算换点啥？”他试探着问，“我之前就和里面帮忙工作的人打听过，您要是有大概目标，我可以直接带您过去。”
“先去卖食物的那边看看。”林叶声音平静，目光却已经开始扫视他们周围一圈摊位。
他提着陶罐，没有急于进入最拥挤的中心地带，而是沿着相对外围的区域慢慢踱步。
刘恒亦步亦趋地跟着，像个尽职的跟班。
最先引起林叶注意的，是个蹲在破旧防雨布上的干瘦老头。
他面前摊开的布上，摆放着几样东西：一小堆杂质很多的盐块，几块黑乎乎看不出原材料的肉干，几颗锈迹斑斑的步枪子弹。
还有一个小小的但结构看起来相当复杂的金属装置，上面连着一个手摇柄。
林叶的目光在那个金属装置上停留了几秒。
竟然是个小型发电器。
虽然看起来老旧，结构也简陋，但也算是林叶这些天来，见到的第一个科技产物了。
他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拿起一块肉干嗅了嗅，一股浓烈的烟熏和淡淡的腥臊味，但没有明显的腐坏气息。
“怎么换？”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林叶背着的巨棺，声音嘶哑：“盐，一块换三斤野菜。肉干，一块换八斤，或者等价的东西。子弹，五发换三个标准口粮罐头。”
黑，是真黑。
过来时刘恒就和他讲过，他们这里尽管不靠海，但也离得不算远，因此一般一块粗盐要价不会超过一斤野菜。
这老头竟然直接翻了三倍。
然而想到那台发电机，林叶还是决定先上前探一探情况。
“行，给我换一小块粗盐。”
这里的野菜不单指某一种植物，低于污染界限，又或者没有良性变异的植物都算作其中。
正好之前催熟黑刺李果实的时候，树叶长了一茬又一茬，加上两株马齿苋也被他种下去，催发生长了几轮，现下手里也有十几斤植物茎叶。
换到了盐，林叶便假装好奇的拿起那个小巧简陋的发电机：“这是什么，还真没看见过。”
老头却一把拿过来，信誓旦旦道：“不是卖给你的东西。”
张口就是胡说。
这下倒是让林叶猜到，这东西，老头八成也是从哪里捡来的，不知道什么用途，就想试试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心中有了主意，他站起身，指了指那个机械结构，“刚离远了看不清，细看看出来了。”
“那你说说这是什么？”
“不就是块手摇计时器，谁没有？还当是什么稀罕玩意。”
随后林叶像是炫耀一般，亮出自己手腕上的机械表，转了半圈发条。
老头看到那表盘里果真和他摆放的小机器里转着同样的齿轮，原理也好似差不多，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他本以为这东西好歹是个铁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看起来却精巧，说不定让他撞个大运。
好不容易来个人傻钱多的，他还准备装神弄鬼一会，狠狠地宰一笔，结果人家早就见过，真正还有更好的。
就是个用来计时的钟表。
要知道这可是要逃命的时候，平时这么个玩意说不定还有人买，现在这档口，到时候跟着领头的就是跑，还有什么必要带这么个东西。
想到如此，老头仍想嘴硬糊弄过去：“你那只有那么点大，我这可是大......”
后年的话语终究还是咽在了林叶似笑非笑的目光中。
“算了，老伯，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看到了我手上的表，我承认，我确实喜欢摆弄这些玩意。”
眼见着老头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好像马上又要硬气起来，林叶接着将他堵了回去。
“不过您也别拿我当冤大头，不说现在的情况。你这钟表甚至缺了指针，我回头还要专门去补两个。我也是看到您和人换了酒，也算是投缘，于是来您这儿看看。”
说着，他打开自己的陶罐盖子，只掀起一条缝隙，一股极其醇厚，带着奇异清冽果香的酒气瞬间逸散出来。
虽然只有一丝，但在这充斥着各种怪味的空气中，如同鹤立鸡群，瞬间吸引了老头贪婪的目光。
林叶倒也没说谎，他最先注意到这边就是因为之前便闻到一股极淡的酒气，追寻过来时便看到这个枯瘦的老头和别人交易了一囊酒液。
他迅速盖上盖子，隔绝了那诱人的香气。
“偶然所得，不多。看您也算懂行，我又喜欢这表，诚心诚意出个价吧。”
林叶没有说功效，但刚才那瞬间逸散的独特香气，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
老头的喉咙明显滚动了一下，声音带上了急切：“多少？怎么换？”
“两大勺，”林叶比拿出了手掌大小的汤勺，“换这个表，再加一块这种块根。”
这植物他不认识，看起来有点像马铃薯和洋芋的结合品种，不过没关系，只要没污染，他就能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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