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是一面棱镜,将人性的底色折射得泾渭分明。
高尚者将权力累成了沉重的枷锁——每一个抉择都牵扯着千万人的悲欢,他们在暗夜里反复推演命运的棋局。
卑鄙者却将权力熔铸成□□。他们握着盖印的朱砂,肆意涂抹世界的经纬。
当高尚者在伦理的泥沼中跋涉时,卑鄙者早已驾着欲望的马车碾过世俗的藩篱。
成长,也许要经过长久岁月的自然沉淀,但也许,只需经历一个晚上的痛苦抉择。
江雅并没有昏迷太久。
与其说是苏醒,不如说是被一股锥心刺骨的痛苦强行拽回了现实。意识先于身体复苏,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破布,沉重、冰冷地贴合着她每一寸神经。
周琼死了。
那个在星空下与她畅谈理想,会细心为她整理《琼贻秘录》,会在她重伤时亲口尝药的女孩,在新婚之夜,被她名义上的兄长、那个偏执疯狂的齐侯,活活掐死了。
这消息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在她心口反复搅动,每一次心跳都泵出难以忍受的剧痛和滔天的恨意。喉咙里一股腥甜涌上,她侧过头,又是一小口暗红的血咳在素白的绢帕上,像雪地里绽开的残梅。
“夫人!” 守在榻边的小度带着哭腔,慌忙用湿巾为她擦拭嘴角。
江雅闭上眼,无力地摆了摆手。身体的伤痛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她只想沉沦在这片黑暗里,让无边的痛苦将自己吞噬。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太多沉溺的时间。
“娘亲…” 鲁同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少年人强行压抑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江雅缓缓睁开眼,看到儿子憔悴的脸上,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里,盛满了血丝、悲痛,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国君的忧惧。
“各地急报,粮…国库的粮食已经彻底吃尽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有千斤重。“施粥的棚区…昨日,又抬出去十几具…尸体。”
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江雅的脑海——排成长龙、眼神麻木的灾民,清可照影的粥汤,里正那形销骨立、生机断绝的身影…以及,那口冒着诡异肉香的黑锅,和窝棚里那些人绝望麻木的眼泪…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用手捂住嘴,才压下那股强烈的呕吐欲。
江雅无力地挥了挥手。
看着满脸痛苦与疲惫的江雅,鲁同他们忍住无尽的担心,缓缓退了出去,他们知道,江雅自己要静一静。
几股声音,在江雅的脑海里已经吵地翻天覆地。
一边,是挚友的冤魂;另一边,是嗷嗷待哺的万千生灵。
一道选择题彷佛鸿沟一样摆在她的面前。
找齐国借粮食,去?还是不去?
去?
去向那个掐死阿琼的变态低头?去求他?阿琼尸骨未寒,你就要对杀害她的仇人摇尾乞怜吗?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欺负我江雅护着的人,是要倒大霉的’,‘纵使穷尽我毕生之功,也必向那令她受屈之人,百倍、千倍地讨还’,这些话说的时候是那么地豪气干云,难道现在又要全部吃进肚子里去吗?这岂非天大的笑话!
而且,姜诸儿那变态对你觊觎已久,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不管借粮成与不成,你都将声名扫地,好不容易与自己和解的鲁同会如何看你?处心积虑的赢粲又会如何借题发挥?
不去?
那么,那些灾民怎么办?看着他们易子而食,看着他们成片饿死?那些空洞麻木地望向你的眼神,闭上眼睛就会浮上你的脑海,你打算余生都不睡觉吗?刚继位的儿子鲁同要如何挺过这个灾难性的打击?野心勃勃的鲁庆是否会借机发难?那些你曾想用筒车、用新农具去造福的百姓怎么办?你发明那些东西的意义何在?
江雅挣扎着站了起来,弯着腰,迈着虚弱的步子,在房间内踱来踱去。
忽然,一个更诱人的念头浮了上来:走吧…就这样算了吧,别为难自己了。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这个世界的一切,什么鲁国、太子、灾民…包括周琼,一切本就与你无关,这只是一场梦境,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本来的你是多么地自在啊,睡醒搬砖,下班喝酒,嬉笑怒骂,快意恩仇。放下这一切把,就当一场无论胜负的游戏,随便玩玩,不必入戏过深。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带来一种飘渺的解脱感。
是啊,我只是个误入此间的孤魂,何必扛起这沉重的江山社稷?
可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枕边那本厚实的《琼贻秘录》。周琼工整娟秀的字迹仿佛在眼前跳动,那个少女郑重托付的神情清晰如昨:“夫人,才高者任重…请你一定不要辜负它…让它如同甘霖,滋养鲁国,造福天下苍生…”
还有鲁同,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血至亲,他刚刚稳固的君位,他稚嫩肩膀上沉重的江山…若鲁国因饥荒而大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走不得,也死不得。
她被死死地钉在了这个名为“责任”和“道义”的十字架上,进退维谷,左右皆是无底深渊。
江雅一夜未眠,就这么踱来踱去,这一夜,前所未有的漫长,仿佛过了一生。窗外的天色从墨黑到鱼肚白,晨光微熹时,她一动不动,如同雕像。
仅仅一夜,她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窝深陷,脸色灰败,连一向灵动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破碎的平静。
她走出房间,看着一直守在门外,同样一夜未眠的鲁同、臧达、展禽和百里奚。
“我…” 她刚开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殷红的血点溅在身前衣襟上,触目惊心。
“娘亲!” 鲁同冲上前,声音带着哭腔。
江雅抬手止住他,用绢帕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地说道:
“我去。”
两个字,重若千钧。砸在寂静的殿内,激起无声的波澜。
臧达闭上眼,老泪纵横,深深一揖到地:“夫人…忍辱负重,老臣…代鲁国百姓,谢过夫人!”
展禽猛地踏前一步,他性情刚烈,此刻虎目含泪,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夫人!不可!齐侯禽兽不如,弑杀王姬,夫人此去,无异于投身虎狼之穴!展禽不才,愿代夫人前往!纵使斧钺加身,亦要向齐侯问个明白!若借不到粮,展禽便血溅五步,以死明志!”
百里奚却缓缓摇头,他看向展禽,语气沉静而理智:“展夫子忠勇,天地可鉴。但是,齐侯若讲道理,便不会行此骇人听闻之事。夫子此去,慷慨赴死易,但于灾情何益?于鲁国何益?” 他转而面向江雅和鲁同,郑重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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