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再遇哪吒后就将自己关在星宫十余日,泡在玉池中,整日盯着一处发神,脑海里全是那枚血腥味的龙鳞。
灵珠已非天定,纵使敖丙弃之,但灵珠之内藏有他遗失之魂,哪吒若知,届时必当归还。纵可瞒下魂魄之事,但七情残缺不全,变化之大,以哪吒之敏锐,定能有所察觉。如若相认,死局何解?
他突然恨自己,无力践约,当初又轻易对哪吒许下天庭相见的誓言,遥遥无期的等待何尝不是对哪吒煎熬啃噬的酷刑,一片毫无灵魂的鳞片却承希翼。
相见不如不见,千年相安无事,但一见后,即便七情残缺,也为之跳动。
“星君,蛟族设宴递来了邀贴。”白露拿着邀帖才敲开关闭已久的门。他也不知自家星君是怎么了,自从那日被中坛元帅劫走,满天传闻乱飞,上天界那些看碟下菜的小人之辈,定是以为星君得罪中坛元帅,不知星君暗中遭了多少构陷。
敖丙翻了翻西海邀贴,往日天帝借口诸多缘由默许软禁,他不得随意走动,每每都是白露给拒了,如今也是解了禁,帖子才得以递到他手里。
他心里计量要不要去,白露却道:“蛟族之人每隔些时日便设席摆宴,邀于天界栖身的族中子弟赴宴。名为亲族相聚,联络情谊,实则众人暗自较力,相互攀比罢了,星君得罪了中坛元帅,那些人指不定如何瞧不起,还是不要去吧。”
原本白露还是很期待星君多去走走,但外面传闻实属不好听。敖丙鲜少走动,自是不觉,只当白露也在人云亦云,蹙眉轻声训了他一顿:“白露,怎可随便恶意揣测同僚。我同为蛟族,不曾与人走动,此次去去也可。”
敖丙前去赴宴,却有私心,途径东海,回来时,还可以远远望望千年未见的故土。
哪吒实属不想踏入西海这灵鲛水阁,蛟族为答谢他收剿西海作乱海妖,盛情宴请,他大可相拒,但龙鳞愈发不稳,夜夜在天河吸露华也是杯水车薪,上天庭可没有海水里那纯灵水气,若不是东海龙族因灵珠一事与他生隙,东海龙王更是不待见他,他何须舍近求远,来蛟族这劳什子“吹牛大会”。
中坛元帅本不喜宴会诸事,如今尊驾而来,蛟族长老忙不迭整了整衣衫,三步并作两步抢至门前,脸上堆起谄媚至极的笑容,躬身作揖道:“太子爷威名赫赫,今日您拨冗莅临我族,真乃我们无上之荣光,足见我族这畅叙之会声名已扬!”
嗯,“吹牛大会”天界无人不晓,哪吒还未就坐,族内各路神仙纷纷附和,极尽奉承之言。得了,此会亦可封“马屁大会”,哪吒眼皮懒得一抬:“各位随意,无需拘谨。”挥挥手众人散开。
面前觥筹交错,哪吒却只是小酌,他承了太乙衣钵,素日喜酒,但非善饮之辈,不过——亦是贪杯。
琼浆玉液映着满殿明珠时,不乏有些醉意之人,没了平日里的尔雅。
离宴席最偏的角落,星君广袖垂落如流云,独坐西窗阑干下,惊为天人的容貌引得旁人频频侧面。以角宿、司雨为首的几位真君擎着三足青铜巨盏撞上案几,酒液溅湿那人衣襟,“这位仙友看起来很是面生啊,不知司掌何职?”
“这位可是华盖星君。”玉面仙官执壶倒映出敖丙额间冰裂纹翎,指节叩着琉璃盏脆响:“莫说星君日理万机,往日都顾暇不上此等宴会,今日稀客,听闻华盖星君夜昼布星最耗心神,不如饮些酒暖暖身子?”
“各位客气,小仙实不敢当。”敖丙修长指节扣着青玉杯,一口饮尽,宴席间渐渐起了惊疑私语。
华盖星君就是那位最先封神的蛟族,谁人不知啊?如今千年桑田已过,最低神职的蛟族,还是华盖星君,这成了每届宴会的谈资,听说星君不知怎么还得罪了中坛元帅,今日正主来了,几位真君岂可放过,又连斟满酒盏十来回:“星君好酒量,这盏我敬你!”
敖丙无奈不好拒绝,硬着头皮一一接过,眼尾洇开薄红如染霞色,眸底却仍清冽如寒潭映月。这一切尽被主座收入眼底。
几番来回,角宿真君本以为灌醉星君,其仪态尽失,一番笑话,孰料自个儿先酩酊昏乱,不想使掷了缠枝玛瑙杯,口无遮拦:“这般容貌,这般海量,星君何不与三太子以酒相陪,岂能犯着得罪太子?”
“那就陪本座喝喝?”一句话如雷一般炸开,敖丙只觉脑穴一突,后背生凉。
哪吒带着醉意冷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手中犀角杯突然裂作齑粉,换了个酒坛塞到几人怀中,顺手斟给敖丙一小盅。方才准备看戏的神仙们喉间像是突然塞了冰凌,角宿真君酒被惊醒一半。
中坛元帅也在西海?敖丙压下内心疑虑,几个真君面面相觑,迫于中坛元帅的淫威,硬着头皮灌了一坛子酒,敖丙也将杯中一饮而尽。
“本座的酒,可还入喉?”哪吒发话,几人点头如捣蒜。
哪吒睥睨着不胜酒力的仙官冷笑:“既如此,那就再赏十坛,喝完再走。”敖丙腕间突然覆上灼热温度,哪吒拎着那截劲瘦手腕将人拽着走出灵鲛水阁的大门。
敖丙拱手,脸上满是正经,挺直的脊背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三太子解围,小仙感激不尽,他日必当报答。”
“就这点能耐也敢来闯这溜须吹牛马屁会?”哪吒毫不留情地嘲讽,重重嗤声冷笑:“本座会稀罕你的报答?今日过后,天河之事,我们两清。”
“小仙千杯不醉,三太子其实不必……”
“你是说本座多管闲事?”哪吒的眼底跳动着赤金火焰,周身势气似有些怒火。
“并非如此,天河一界之事乃我职责所在,太子无须挂怀,小仙非忘恩负义之徒,报答是我自己的事情。”
“既然要报恩...”哪吒忽然勾起讥诮的笑,摊开护在手掌的龙鳞隐隐发烫,“听闻蛟族最似龙族,所具灵力,皆蕴水性,不如当个替身,日日用灵力滋养我的鳞片。”他指尖轻轻划过对方手心,言语暗讽:“本座可以做你向上爬的梯子,我们各取所需。”
他只当是替身罢了,又不是真的。敖丙忽然握住那只修长匀称的手,护心鳞感应到什么似的突然发烫,青芒中竟透出缕缕银辉。
“好。”他垂眸轻笑,既然无法相认,唯以此法解心中所念,“但求三太子许我进身之阶...”
“你以为本座在说笑?”哪吒见到他的笑,猛地抽回手,如此喜怒无常。
哪吒很是恼怒这星君一颦一笑都像记忆里敖丙的模样。他未觉星君会应允,却见他已划破指尖,金色血珠坠在龙鳞上的瞬间,灵气肆意,龙鳞生机盎然之气。
星宫,一如既往地冷清。
华盖星君却忙得脚不沾地,清还之前几位星君代司其巡视之职,奔波散夜布星甚是辛苦,但时辰已过,白露发现星君归来时仍是甚晚。
一连几天敖丙皆被元帅府的仙侍拦在外面,仙侍听闻此人可是得罪自家元帅的华盖星君,哪敢替他去通报。
敖丙吃了闭门羹,只当哪吒在西海时所言,不过拿他取笑消遣,他自己当真罢了。敖丙望着紧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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