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愿双目无神,四肢皆僵,从伏魔殿归来之后,她已经浸在浴桶中数个时辰,长到雾气散尽,水温渐冷,转为蚀骨的冷意摧残着她几欲破碎的心。
即使是亲如枕边人,她也从未片刻看清过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沈浔,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满腹谎言,千方算计。
她的夫君隐瞒了来时路,狠心除去了许多知晓他秘密的人,才将‘沈浔’的身份坐稳。他不惜手段,以谎言为戏本,为她打造出高楼戏台,一曲唱罢将歇一曲又将临场,她却始终如台下看客,深入戏中。
沈浔?
姜时愿念及二字,悲痛的声音从银牙之间渗出。
自叹、自嘲着自己的愚蠢。
她该如何称呼她的夫君?
是四绝之一的魑?
还是应该恭恭敬敬福身在他眼前,尊称一句“魏国公”?
思及此,姜时愿一径摇头,懊悔至极,一切因果起缘都错在观音庙中初遇,她不该救下谢循,更不该对他动心,与他结为连理。
她取木瓢舀水,冰透的冷水从头顶浇下,欲洗净冲刷她所犯下的识人不清之罪。她又觑向自己的冰肌玉骨,想起和谢循的交。缠,徒生作呕,心如万般蚁虫啃食。
她抓来皂角又取木刷,狠狠洗净,初见血色也不肯停歇,恨不得将自己脱胎换骨,重新来过。
越洗她愈发觉得脏,哪哪都想起曾被谢循落下过吻。痕,她扒扶在桶边痛哭,不停地在责问自己,也不停地在寻求出路。
“兄长....,求求你泉下有知告诉阿愿,阿愿该怎么办啊.....阿愿大错特错,万死难辞...”
“阿愿该怎么结束这一切...,求你告诉我。”
如今,她飘零在活在这个世上,已无双亲,已无亲人。
唯一的挚爱,也由慰藉化为刀刃,刺入她的心。
夜幕降至,月华凄凉,映照在榻边女子的玉容之上,神色戚戚,泪悬软睫,欲坠不坠。凄凉月色慢慢滑移在她的唇瓣上,那滴泪才化为口脂点缀唇间。
姜时愿的眸光中的波澜逐渐平静。
再次抬眼之间,寒星四射。
姜时愿双手紧攥着**,心中似有了决断之意。
夜风轻摇,嘎吱一声,谢循携凄风入内。
见厢房幽深,没有点灯,他似乎也没想到姜时愿今夜会早睡,他蹑着步子,走入内室,却见她站在支摘窗上素手深入瓷碗,慢搅水面,水声泠泠。
姜时愿感觉到熟悉的梅香逼近,并未回头,然后感觉到身后之人拥她入怀,动作轻柔,抵着她的颈间轻蹭,温声唤着她阿愿。
姜时愿感慨到:“迎宵节时你送我的山茶花,纵使我小心将养
着,可还是枯了...”
“还会迎来下一个迎宵节。不,或者,不等明年,阿愿喜欢的话,我明日便去给你买。”谢循安抚道。
姜时愿扼着心中的酸涩,强迫着自己强颜欢笑,许下下一朝夕的约定。可纵使谢循怎么寻,她所求的那一朵,终究是寻不到了。
花毁情灭。
半晌沉默之后,她听见了谢循小心地试探:“阿愿,我听说你今日去了伏魔殿,你可是去找了魏国公?你为何要去寻谢循,你可有....”察觉到什么,这半句话他终究不敢说。
今日从皇城归来时,就听左右司使说姜时愿曾特意来伏魔殿中寻过自己,谢循闻言内心难安,细细询问他们出佛魔殿之后姜时愿的神色可有异常?左右司使皆摇头说着姜司使一切如常。如今哪怕寻常的举动,也如潜伏的火线时刻挑动着谢循的心弦,他战栗着、畏惧着,一切令他点火的因素...
所以今日,他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是,我去伏魔殿,但并不是为了公务。”姜时愿指尖在水面浅浅画圈,感觉到谢循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骤然一紧,她装作毫无察觉,继续说道:“阿浔,你可能还不知道,天牢之时,魏国公拿走了你送我的青玉。那枚青玉是你沈氏祖传,对你极为重要,我怎么能让它落入谢循那贼人的手里。我想帮你要回,可惜等至黄昏,也不见谢循的身影。”
姜时愿幽幽转身,伸手抚摸他的鬓角,牵起笑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要回青玉的。”
姜时愿回得如此坦率,满眼真诚,让谢循举棋不定的心终于落下安稳。如若阿愿接着以公务之名堵他的口,谢循自是不信的。他又听阿愿谈及佛魔殿,更毫无忌惮地谈及殿中池鱼,这才松下警惕,会心一笑。
谢循如珍视之物失而复得般欣喜,吻上姜时愿的唇。
如鱼渴水,如丝如缕,愈深愈难分。
万籁俱寂,不知时辰。
分离之时,二人唇齿之间还有银丝相连,谢循望之心神俱醉,欲罢不能。
这一月来积攒已久的火翻滚、灼热,他明知不可为,却还是被邪念乱了分寸,欲。念露骨展示。姜时愿察觉异动,谢循亦有所感,想要避之暂退,才不会铸成大错。可他刚想压抑离开,又被温香之气包裹。
已在眼前,姜时愿怎可让他逃,反身后环住谢循的脖颈,渡送蜜意。
谢循回应其吻,愈发不可自控,反手撑扶在几上的十指皆屈,帮着他分担心中压抑的煎熬。奈何食髓知味,身心皆沉在温柔乡。
半推之间,谢循又听阿愿呢喃之语,如勾人的魅鬼。
“阿浔,你难道不想。要。我吗?”
闻之,谢
循双眼明亮如星。
他怎会不想?怎会不愿?
他想得都快疯了。
听着姜时愿的嘤。咛之声,秋波明送,彻底断送谢循的理智,他忽然俯身抱起阿愿,顺手解下轻纱帷帐。
夜香旋昵,香软馥郁。
厢房内暗淡无光,而他却轻车熟路地将一件件薄纱拽在掌心之中,轻轻一拉,系带皆松,露出阿愿薄如蝉翼的蝴蝶骨,欺。身吻上。
帐内无一丝光亮,视线被剥夺,姜时愿只能凭着触觉,柔荑刚覆上他的胸膛,冰凉温感就让谢循在烈火灼烧之间恢复一丝理智,他拽下发带,捆住她的双腕,吻意更加凶悍,欺得她翻身。哪知阿愿咬牙不肯,与他意愿相对,非要顺着他的腿。膝坐。上。
谢循能感觉他的阿愿,不再如外表乖顺。
他已觉不安,可万分难退。
难退翻。云。覆。雨的情意,更难退阿愿为亲手赠他的蜜意。
哪怕是裹着糖衣的**,他也照饮不误,甘之如饴。
谢循觉得自己大抵只离疯魔一步之遥,情。意浓长,小意温吞,谢循为这具身。躯神魂倾倒之时。
姜时愿勾着他的脖子,吻也慢慢游离其下,吻过他的刀伤、剑伤,更是慢慢吻上他锁骨下两指的四处疮痍,泪意流下。
那滴泪如仙人指引,叫她一路顺着咸淡的泪珠移下。
在泪最终消失的位置,她的唇瓣抵上了一处凹凸不平的疮痍。
那处疤痕不似旧伤陈旧,它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疤痕。旧伤之上叠上新伤,千疮百孔,年轻地留有皮肉翻卷的痕迹。哪怕谢循刻意地将这伤痕做大、做深,碾碎原有的伤形,覆上新的一层利器伤痕遮掩。
可他好像低估了姜时愿作为仵作的能力。
她最会还原每一具身躯上的伤痕因何而来。
哪怕有意掩饰,她也能撕碎层层虚伪,还原真相。
更何况,这个伤是因姜时愿而来,是她亲手所赐。
她怎会不认得。
姜时愿终于心如死灰,再不争辩,再不自欺欺人,泪意不绝,顺着他的肩头,绝情呵道:“出去!
夜色暗人,遮去她脸上的冷漠,而谢循却仿佛看了个清楚,怔怔地抚摸上姜时愿的脸颊。
“阿愿....谢循惊诧,小声讨好,又被厉声打断,“出去!
这一声如当头一棒猛砸谢循心间,他六神无措,他不知如何应对阿愿如此突变且又陌生的情绪。
谢循没有丝毫犹豫,退出沉沦之中,说着“我是不是弄疼你了阿愿...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忘形了,并伸手将阿愿搂入怀中,温柔安抚,承诺着绝无下次。
怀中之人微颤,声泪俱下,无情推开他
。
“你不配碰我,你不配!”
“你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恶心。”
所有变故皆在雷雨之夜爆发,一声惊雷劈下,亮如白昼,映亮姜时愿满眼的恨意。
这眼神,他曾无数次在作为魏国公和阿愿交锋时见过,至死不敢忘....
而如今阿愿双眸含恨再现,是对他作为‘沈浔’之时。
谢循思绪皆断。
情爱、美好在急速分崩离析,被姜时愿亲手撕开的真相毁灭殆尽,谢循不敢承受,他伸出手想要擦去姜时愿眼角的泪痕,却被她不留情地打落。
“你究竟是谁?”
声音冷淡,言语为剑,狠狠扎向谢循。
沉默的夜风,凄凉无比。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内心煎熬酸苦,无援无助。
“你是不是还要骗我...”姜时愿紧咬贝齿,“你瞒了我整整三年,整整三年....你究竟还想要瞒我多久....”
“三年,全是谎言、全是欺骗、全是算计。”
“你当然也可以继续骗我,告诉我你就是沈浔...你为何一言不发?你倒是继续骗我啊,与这三年间一样...”
姜时愿看着他,想起三年间的朝夕相处胸臆如堵,“我累了,我很累....累到不想再陪你作戏,不想在谎言之中活着,更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地被你蒙蔽...”
“阿浔,我求你放过我...”这即将是最后一次她唤他阿浔,“你若真的爱我,又怎会舍得让骗我欺我,看着我活在谎言之中悲痛煎熬....”
“你若爱我,就请赠我清醒,还我真实。”
她言辞不稳,话音哽咽,几近哀求,“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谢循也跟着泪湿青衫,他知道这一切因果皆是因自己而起。
他不该制造观音庙的初遇,从一开始就不该将姜时愿罗列入自己的计划,更是不可预料自己会动心,明知相悦会带来悲痛,他却还是贪恋一时蜜意,因一己之私,害得阿愿万劫不复。
千错万错,错皆在他。
他一个罪人,实在无颜再留住春华。
谢循看着阿愿,心痛至极。
嗓音喑哑。
“我是你的夫君。”
“谢循。”
“对不起...阿愿...”道歉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谢循低头啜泣,带着无尽的悔意,“对不起,我一直瞒你骗你...我生来无名,后来到了暗河成为魑,才有了名。后来,我又成为魏国公,才有了姓。”
“姓为谢,名为循。”
喉中溢有腥血之味,谢循失声,“我是谢循...”
谢循一字一字打碎血咽,明明白白告诉阿愿他的名字,告诉他恨不得舍
弃又被逼无奈拾起的名字。
哪怕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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