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影婆娑。
阳光打在树叶上,洒落一片片阴影。
不远处海浪翻滚。
空气中充满了海洋的咸腥味。
桑小叶躺在沙发上,手指随意划着抖音短视频。
吵吵嚷嚷一众短视频中,出现了一个红底白字的视频封面图。
十分醒目。
桑小叶手指停了两秒。
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男子,脸色苍白,黑眼圈极重,看起来不像是很火热的主播形象,显得很萎靡。
背景只有灰色水泥和迷离的彩色光晕。
“刚才,我在废弃办公楼里发现一名女尸,全身腐烂,身穿黄色连衣裙。”
“就在我的背后。”
“我已经报警了。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来?”
“刚才我已经观察过这个尸体了,尸体没有指甲。我应该是我发现的第二具没有指甲的尸体了。”
男主播说话顿了顿,回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又对着镜头说道:“我听到脚步声了,可能他们来了吧。”
可能是镜头不够高清,画面中的女尸身影依然有种模糊感。
白花花的。
桑小叶盯着屏幕。
这么远,是怕穿帮吗?
现在都什么奇形怪状博眼球的视频?
男主播继续嘀咕:“我不记得自己见到第一具没有指甲的尸体在哪了,先记录这个吧。”
调转摄像头,画面突然拉近,豁然尸体占据了整个画面!
女尸腐烂拥挤的五官和一缕一缕贴在脸颊上的淡棕色头发,皮肤像是肿胀的灰黄色海绵。
女尸双手没有指甲,指甲似乎是整根拔下的,手指间的肉已经被水和鱼虫啃食过,甲根变得坑坑洼洼。
工作原因,桑小叶早就习惯了这种恐怖画面,瞪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
下一秒,男主播的大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他的脸塞不下屏幕,只有眼睛、鼻子、上嘴唇怼在镜头前。
眼皮耷拉,弯成诡异的弧度,嘻嘻咧嘴傻笑着。
男主播露出血红血红的牙龈,和刚才唯唯诺诺担惊受怕的萎靡样子截然不同。
他对着镜头举起一截染成红色的女人指甲,笑得兴奋瘆人:“看,我在尸体周围找到了指甲。指甲在这里、还连着血肉呢。这是血染红的!但我要这些指甲没有用啊,我是男主播,我不需要美甲。”
指甲上蠕动着白色小蛆虫,一条条仿佛隔着屏幕顺着桑小叶的脊椎往上爬。
男主播阴惨惨开口:“只有女人,才需要指甲啊。”
桑小叶倏然胃里翻滚:“她爹的、平台不审核的啊!”
这都什么和什么?
女尸没有吓到她,毕竟看起来像硅胶做的,反倒是男人说话的语气让人浑身难受,多看一眼都晦气。
怒骂一声,手指向下划。
划走的一瞬间,瞥见视频右侧的数据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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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够恶心的,这种视频是怎么获得推荐机制的?
桑小叶和男朋友白沉星是来山海岛市抚宁区度假的,这是最后一天,下午就要返回上京市。
遇见这事儿把一天的好心情都毁了。
关了视频。
桑小叶又觉得浑身不得劲,脑中浮现出刚才女尸扭曲的白花花一团肉。
开始搜索“抚宁区女尸”关键字。
没有相关报道。
再打开抖音,搜索刚才的视频,但什么都找不到了。
好像在她骂了那一句后,就神秘消失了一样。
不,也许是平台机制起了作用。
博眼球的假新闻而已,也许尸体是充气娃娃做的,否则自媒体早就争先恐后报道了。
也可能是什么全新的恐怖赛道。
桑小叶想向自己男朋友白沉星吐槽一番,但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到人出现。
她皱着眉看向楼梯,安安静静的。
他们租住的是两层靠海别墅,白沉星在楼上收拾东西,准备在十一国庆返程小高峰到来之前回家。
“沉星。”桑小叶喊了一声。
没有应答。
唉,又不知道心不在焉做什么?
最近白沉星总是这样,经常自己偷偷摸摸鼓捣。
他原先是一个分享欲很强的人,但现在看起来怪怪的,像背地里瞒着自己什么秘密。
前天,桑小叶发现白沉星凌晨躲到一楼客厅接电话,坐在黑暗中也不开灯,像一尊雕像。
桑小叶问他在做什么。
他说是论文的事情。
他导师都六十岁了,还半夜打电话?
老头半夜不睡觉蹦迪呢?
鬼才相信。
不过,出轨是不可能的,毕竟两人青梅竹马二十年一起长大,白沉星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他敢肖想别的女人,她一定毫不留情把他绑在椅子上注射雌激素,看他半身不遂,以后还能不能找别人。看似玩笑话,不过彼此都知道,桑小叶自己要是暴怒上头,很有可能不顾后果,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
更何况女人的第六感巨强,她什么都察觉不到。
不是出轨,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半夜偷偷摸摸下床打电话?
两人在一起太多年,所以不管多么微小的情绪变化,都心有灵犀。
一定是最近他有了不愿意告诉自己的秘密。
白沉星博士在读,博士课题压力大,又是民俗学这种神乎其神的玩意,很容易就把自己学的精神崩溃了。而且白沉星小时候因为父母相互殴打离婚压抑过一阵,当年有抑郁症,不过和自己早恋后也都好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再犯过。
现在的情绪,让桑小叶不得不回忆起他当初接受治疗时的场景。
即使白沉星在笑,但桑小叶也能感受到他的沉寂。
甚至让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陌生而诡异。
和白沉星规规矩矩的学术生涯不同,桑小叶大一时就开始当恐怖游戏主播,现在b站粉丝有300多万,技术行云流水,和男主连线PK的时候从没输过。
大网红,收入颇丰。
加上白沉星父母离婚后留给他的财产和副业炒股的资金,两人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
桑小叶喜闹,白沉星喜静。
很般配。
因为生活太顺利,所以白沉星现在的故作隐瞒的消沉情绪更显得格格不入。
桑小叶扶着楼梯,往二层看。
别墅面积不大,因为是白天的缘故,走廊没开灯。
幽深逼仄的走廊黑洞洞的像个深渊枯井。
白沉星说好了三分钟就下来的,还磨蹭。
行李箱要收拾这么半天呢?
桑小叶刚迈开步子,下一秒。
“小叶、别躲门外了。再给我十几分钟,你的衣服太多了,叠不完。”
白沉星的声音隔着卧室门传来。
经过走廊,飘飘忽忽的荡在空中。
有种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错觉。
桑小叶脚步一顿,愣了一秒,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倏然变得晦暗不明。
阴惨惨的十分难看。
她知道了。
她终于知道最近觉得白沉星哪里不对劲了。
因为他老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做让自己无法理解的事。
半夜打电话也好。
说胡话也好。
——她明明在光着脚走路,没有上楼梯,更不在门外,白沉星怎么可能听得见声音?
除非他有预知能力。
吱呀。
卧室门开了。
白沉星刚才听见了走廊响起一阵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猜想肯定是桑小叶准备催促自己了。
但打开门口自己也怔住了,走廊哪有什么人?
安安静静,黑乎乎一片。
那刚才怎么会听见脚步声?
白沉星向空荡荡的走廊疑惑喊道:“小叶?”
“我在,我来了。”桑小叶故意说得很大声。
白沉星松了一口气:“别着急,你的衣服袜子我还没装好。对了,化妆品装行李箱还是你的背包里?”
桑小叶:“行李箱吧。”
“好。”
话音暂落。
桑小叶靠在楼梯上,跺了跺脚,确认只有当自己很用力的时候,楼梯才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别墅隔音很好,二层是听不见一层的响动的。
刚才白沉星的卧室门外并没有人,也没有脚步声。
那为什么白沉星会觉得自己在门外?
自己确实要去找他。
难不成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还是读心术?
不对,都不对。
桑小叶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自己想吓唬他,故意躲在了大衣柜里,准备像恐怖电影里一样来一个突脸杀。
但刚刚躲好,自己还没有准备跳出来,白沉星忽然跑进屋子,在桑小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豁然打开衣柜门。
那张脸就像见鬼一样,英俊的脸颊在抽搐,脸色惨白,额头青筋暴起。他从没见过白沉星被吓成那样,甚至和她说话时多了几分狠戾,让自己错愕又迷茫。
他瞪着自己没说话,面容冰冷。
桑小叶觉得匪夷所思:“吓傻了?”
白沉星表情才何缓下来,冷冽的眉眼变得温柔:“乖。”
过了一会儿,他紧紧的抱住自己一刻也不松手,桑小叶知道他的身体在颤抖,但明明自己男朋友一点都不怕鬼,甚至胆子比她还要大。
再比如前几天,她想趁白沉星洗澡偷袭他。白沉星好似提前知道了,隔着门对她说:“要进就进来,别在门口走来走去。”
那天,桑小叶也迷惑了,因为自己特意踮着脚尖走,而且才刚刚上楼。
厕所内水流声那么大,他怎么可能听见的?
但那时她没有多想,以为就是耳朵好使。
昨天晚上,桑小叶睡不着,偷偷在被窝里玩手机。
身旁白沉星突然醒了一下,轻声问:“是睡不着吗?”
桑小叶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当时她有点迷惑,但因为玩手机玩累了,索性抱住白沉星:“睡,不玩了。”
白沉星不再说话了。
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不对劲。
桑小叶揉揉太阳穴,努力回想起前天那通半夜的电话,好像在记忆中,白沉星的手机屏幕是暗的。
也就是说。
其实并没有电话打进来。
没有电话。
同理,也没有脚步声。
她不得不直视男朋友身上发生的诡异行为。
也许昨晚白沉星也刚好听见了脚步声,所以误以为自己睡不着。
所以,自己男朋友是出现了幻觉,将现实和幻觉混为一谈?
所以,在白沉星的世界里。
——衣柜里有动静。
——浴室外有人。
——书房外有人。
——电话里有人。
当抑郁症变得严重的时候,表现之一就是幻觉和幻听。
白沉星从什么时候复发了?
太糟糕了。
桑小叶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读书真的耗命啊。
再这么下去,得去心理诊所看看。
桑小叶拧着眉毛,上楼去卧室看看究竟在做什么。
刚一推开门,白沉星背对着她,手中紧紧攥着她的粉色短袖。
一动不动。
像一棵古旧的松柏。
四肢僵硬,低着脑袋如同一具提线木偶。似乎他的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连头发丝都风吹不动。
高大的树木投下繁茂的阴影,将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
这个人好陌生。
好像不是白沉星,而是一个套着他壳子的人。
桑小叶大脑一片空白,生物躲避危险的本能让她眯起眼睛打量。
正当桑小叶准备说话时,背对着她的白沉星开口了:“等着急了?你先看看奶茶,高速上咱俩喝。别焦虑,开夜车也没事,上次从费城开到芝加哥八个小时,我不是也没事?”
他一说话,刚才凝固的气氛被倏然打破。
仿佛刚才汗毛倒竖的自己经历了一场幻觉。
桑小叶也摸不着头脑,刚才为什么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嗯。”桑小叶点头,“你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最近累到你了?”
白沉星回头,目光明媚灿烂:“没有,我累不累你不知道?”
桑小叶知道他一语双关在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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