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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厌朱墙

小说:

别鹤曲

作者:

唯映下弦

分类:

现代言情

《别鹤曲》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菱歌心尖一颤,那人身上的木樨香似是比任何一刻都要清明,暖暖浓浓地飘进她的鼻尖,登时盈满了那薄淡又乏味的三年岁月。

她仍旧伏跪在地,身子向下斜倾着,便愈发叫眸中凝聚的清泪倒灌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砖上。

她心下又后怕起来。

当年一念之差,乖乖进了那九重宫阙,竟实实叫她与血亲骨肉分离三年之久,至死,亦未曾瞧上一眼啊!

所幸,如今一切不过堪堪萌芽,仍有机缘叫她不必覆车继轨。

便似今日,她刻意在阿姐归家之前赶来认错,便是不想阿姐再替她求情而被祖母迁怒,陪她跪上一夜。

谁知阿姐亦是不至未时二刻便从宫中回来了。

忽而闻得一道厉斥:“你当我好糊弄?她年纪再轻也是及了笄的!堂堂官家女儿,便只是个庶女,也没有彻夜不归的道理!我还罚不得了不成!”

“可是……”

不等阿姐再顶撞出口,菱歌便疾疾将泪悉数蹭上袍袖,旋即坚定道:“菱歌自知有错,这便去祠堂外跪着了。”

“莫以为同从前一般两个时辰便可打发了!跪到明日辰时,方许你起身,可记住了?”

“是,菱歌不敢违。”

生怕阿姐再要求情,甫一起身,菱歌便同仍旧满面急色跪着的少女眨眨眼道:“萤书姐姐莫要再包庇菱歌了,今日既回来得早,便快些去伺候祖母吃茶罢。”

话音一落,她便脚下生风地朝外走去。

她知旁人艳羡的上将军府嫡长女,远比他们能想象的更好。

孝父母,敬长兄,亲庶妹,心思玲珑,容貌亦是娇俏昳丽。

阿姐这样好的人呐,必得一世喜乐,安宁顺遂,合不该落得个悲惨终局。

菱歌微微往身后侧去,便可见橙红色衣袍的少女果真听了她的话,侍奉起祖母来,虽仍可闻得冷语数落之声,好在到底不曾再有什么“一同去跪着”的话。

她舒心笑笑,脚步轻快地去祠堂取了软垫,便就在这院中跪了起来。

四方的院墙将她团团围住,却毫无压迫之感,倒似比在那偌大皇城之内,更叫她安心自在。

她忽而后知后觉地庆幸起来。

那个孤独惨死的深宫妇就这么被埋没在吃人的朱墙,而如今的她,仍是纪家二姑娘,虽父母不在,又为祖母所不喜,却受嫡母与兄姐疼爱庇护,过得恣意畅然。

老天当真是眷顾她啊!

她张开双臂,将整个身子都投入秋风的广怀,肆意地感受着自由的味道。

若是这一生,都得以这般自由,该有多好呢?

忽而,院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了开来。

“阿妧,饿了罢?”

菱歌回身望去,“阿姐?”

萤书莞尔一笑,提着食盒轻轻地溜了进来,“走,我们进去,这儿凉。”

菱歌眸子泛酸,起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于她而言,与阿姐这样的独处,已是许多年不曾有过了。然在阿姐眼中,不过是一日未见她罢了。

故而她挽了阿姐的手,同她一起在祠堂内的软垫上随意坐下来。

阿姐似是看出了她微红的眼眶,却也不多问,只轻轻捏捏她的脸,皱起鼻子笑道:“瞧你,饿恼了不成?”

菱歌失了神,只见眼前的少女肤若冬雪,杏眸含光,面颊粉红,梳着俏皮的分髾髻,捻起一块糕点喂到她嘴边,还兀自催道:“快些吃,这牛乳糕凉了就腥了,还有蒸饺饵,烤羊肋,火腿笋片汤都得趁热,桂花酥酪就留着最后解腻罢。”

许久,她方往阿姐怀中蹭蹭,腻歪个没完:“阿姐,阿姐,阿姐……”

萤书将她推开,无奈笑道:“好了,还不快些填填肚子,若叫祖母发现了,我们俩又没好果子吃!”

“好,阿姐你也吃。”

两姐妹靠在一处,就同幼时躲在祠堂偷吃一样。

冷不丁地,菱歌忽而好奇问道:“阿姐如今可有心悦之人么?”

萤书眸子一暗,很快摇了摇头,“父亲从小便同我说,我该是长信王妃,不能心悦他人。”

“那阿姐自己的心意呢?难道果真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么?况且长信王盲无所见,阿姐竟甘心委身么?”

她断乎是不解的,凭何这无端皇命,一纸婚约,便要平白—无故葬送女子的一生?若是她纪菱歌,是断不愿服的——她也实在不愿阿姐服。

而阿姐却并不如她一般义愤填膺,只是轻叹一声,释然笑道:“既抗不了旨,我心下又无人,便更无由背信弃义。你不知,父亲五月里寄来一封家书,叫我待长信王从北樾归来之时,便嫁与他。”

那笑并不达眉梢,却是僵僵地挂在唇角,像雨中欲坠未坠的梨子。

菱歌轻轻抱住强颜欢笑的阿姐,附在她耳边道:“此姻断不能结,阿姐放心,我定助阿姐。”

眼下离蔺鹤知归京之时,还有三年之久,倒也不必急,届时,自有解决之法。

譬如,叫那叛国贼,永远也别想再回灵琞作恶。

她眸中闪过星星点点的寒意,就如刀光剑影。

*

在祠堂凑合着睡了一夜后,菱歌便乖乖地同祖母请了安,悄悄地去了兰巷,佯装过后又买了一篮鸡蛋,喜气洋洋地去了西河巷刘婆子家。

这刘氏是个寡妇,靠着给京中权贵家的女眷接生,拉扯着自己的独子长大。

刘氏的儿子如今二十,相貌端正清秀,为人寡言少语,在书院念书不常着家,却是许多普通人家心仪的郎婿。

起初刘氏疑心菱歌是想攀扯上与儿子的婚事,故而冷言冷语相待。

菱歌给她打扫了两个多月屋子,表现得求知若渴,是当真想学一门手艺傍身,刘氏才对她改变了态度,许她跟着进产房。

这一学便是大半年,刘氏虽性子刻薄,手艺却是极好,菱歌虽因入门晚,只负责些端水递布的功夫,但日日瞧着她操刀,亦是受益良多。

甫一进门,菱歌便嘴甜唤道:“师傅~”

无人应她,她便轻声地进了刘氏的卧房,果真见丰腴的妇人正在收拾着用具,听她进了屋,兀自嗔怒道:“你这死丫头,小蕊儿正睡着呢,唤那么大声做什么?隔壁巷的人都要听见了!”

菱歌凑到她跟前,麻利地帮着拾掇起来,一边低声问:“师傅,蓿娘呢?”

刘氏叹道:“昨夜小蕊儿发了热,她折腾了一夜,晨起孩子退了热,才堪堪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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