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一阵风。
接着又是一阵清风掠过。
山间的风总带着一股凉意,木牌翻飞间,密密麻麻。虽说是颗姻缘树,但是来这里许愿的人也不只是求姻缘的。金榜题名、身体健康、财源广进......枝叶轻轻扫过肩头,谢随指尖把玩着一块什么愿望都没有写上去的空白牌子,在心底轻蔑的笑了。
愿望?
想要什么,就该自己伸手去拿才是。寄托希望于所谓神明,那是何等懦弱——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明,就算有,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①。
哭着去祈求也好,嘶吼咒骂也罢。
没用的。
他都试过了。
死者不会生,生者再痛苦,也只能活下去。
他其实看到冯妙瑜了。
今早翠珠派人让他提前到法云寺后山的姻缘树下等着,那捎来口信的小厮说话说的不清楚,只道翠珠姑娘说什么好事将成……谢随没有出声,只装作挂木牌的样子,眼角余光却一直瞥着不远处的冯妙瑜。
淡青色衣袂在风中鼓动,瞥见她后退的动作,谢随的眉头竟随之压了压,出声叫住了她。
——
一愿世清平。②
二愿时岁静好。
三愿谢家郎君此生再无灾祸苦难,平安顺遂。
见谢随看过来,冯妙瑜登时有些慌乱,那写了三条心愿的木牌攥在手里,活像是像是抱着块烫手山芋,她匆匆挂起了木牌,好在谢随并没有看到木牌上的内容,她把手藏到背后,乱跳的心稍微安稳了一点。
“谢公子。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她笑着打了招呼,又问道:“谢公子,你许了什么愿?”
冯妙瑜踮着脚,想越过谢随看一眼他许了什么愿望。
他难道也是来求姻缘的?
她心里有点复杂。
“无非身体康健,万事如意之类,没什么好说的,”谢随随意敷衍道,又问冯妙瑜,“公主呢?”
“也差不多。”冯妙瑜道。
翠珠方才走到半路就说肚痛跑去山下更衣了,眼下偌大的后山山顶上只有他们两人。
冯妙瑜落后谢随小半步,她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春天的阳光透过枝叶零零碎碎落在他肩膀上,谢随平日看起来是个文弱的书生公子,肩膀却很宽厚,挺直的腰板给人可靠的安心感。谢随似乎有点察觉到她的视线了,冯妙瑜很快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鞋面上绣了盛开的木兰和刺槐花,快到正午时分,两个人的影子都只有很短的一团,她放慢了脚步,心里面希望时间也能走得慢一点。
这其实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冯妙瑜想,只要装作不经意问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就好。或者干脆更大胆一点,直接说谢公子我觉得你不错,要不你做我的驸马如何?
反正男未婚女未嫁,这有什么呢。谢随要是点头那就皆大欢喜,要是婉拒那就说开个玩笑别当真。多简单的事情,不过说一句话而已。山间风凉,可她的手心全是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了,可就没法收回来了。
她害怕。
真是害怕极了。
这话如果不说出来,两人还能像眼下一般并肩走上一段路,偶尔下下棋,聊聊天,不疏远,也不亲近,永远在心里保留一丁点的希望。她害怕这话说出口以后,两人别说并肩共行,就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陌路人一般。
“公主今日可是为驸马之事而来?”
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谢随突然开口问道。
他其实刻意放慢了脚步,就为了等冯妙瑜开口说话。那个叫翠珠侍女不是传话来说好事将成么,命令也好,威胁逼迫也罢,他点个头答应就好。反正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路再长也有走到头的时候,何况这段路也没多远。
法云寺姜黄色院墙已经隐隐出现在视野里,谢随心里突然有点烦,再走下去就要到寺里了。那里人多眼杂,有些话眼下不说出口,只怕一会是更说不出口了。
真麻烦。
谁不知道她那个长公主府里面养着十几个面首——
帝王后宫都不见得有那么多人,这平日关起门来生活不知道得有多糜烂荒淫,眼下还装什么清纯呢。
冯妙瑜在走神,过了好一阵才反应来,她轻轻“嗯”了一声,珍珠耳坠儿跟着晃荡两下。
“礼部周侍郎、司农寺卿家的公子、罗探花……盛京有不少青年才俊,哦,还有上次那位穿的花里胡哨的公子,我记得好像是姓林来着?这些人里面,公主可有中意的?”谢随故意问道。
一颗小石子被冯妙瑜一脚踢飞,啪啦啪啦从石阶上滚落下去。
到底要不要开口问谢随?
冯妙瑜心里还在左右摇摆不定,谢随见她久久不语,便开口道:“公主好像对这些人都不大满意?”
谢随说着,停顿片刻,他稍微放缓了语气。比暮春的风还要温柔的声音,又暗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既然不满意他们,那公主觉得我怎么样?”
“啊?”
冯妙瑜眨了眨眼睛,她实在是太惊讶了,连脚下的台阶都没看清楚,差一点踩空摔下去,好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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