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火光映衬下，宣凌的面容忽明忽暗。
他双目紧闭，正在重新聚拢体内魔气，对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只觉厌烦，冷冷道：“好人？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常栩却认真地摇了摇头，泪光盈盈道：“公子杀了这群恶人，一定是好人！请您一定不要赶我走，让我帮您可好？”
这样说着，她缓缓走到宣凌身前。
感知到女子的动作，宣凌脸上不耐更甚，隐隐显出杀气：“少废话。若再多言，小心我——”
常栩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拂去宣凌脸上的血迹。
宣凌猛地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之际，他看到女子清透的双眸，宛如水下明镜，映出他被血色沾染的脸。
“恩公？”常栩声音轻柔，小心道，“您怎么样了？”
短暂的恍惚过后，宣凌注意到常栩的手帕上绣着金色的蝴蝶，手上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问：“你是金蝶山庄的人？”
“已经没有金蝶山庄了……”
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常栩浑身颤抖着，眼泪簌簌而下：“就在半个时辰前，金蝶山庄上下二百余口全部被杀，只剩下我一个丫鬟拼死逃出……”
宣凌眉头微皱，不明白这女子为何又哭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她继续讲。
常栩指着身后那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真情实感道：“就是那群土匪！他们禽兽不如，抢了灵药不说，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可恨我一介弱女子无法报仇，还好遇到了恩公。”
宣凌则感到意外。
他此番下山就是为去金蝶山庄，方才遇有土匪拦路挑衅，只不过随手杀了解气，没想到会与金蝶山庄扯上关系。
若真如此，眼前这女子便不能杀，还需带回门派复命。
常栩擦了擦眼角，满怀感激地对宣凌说：“恩公是苍华派的人对不对？你是神仙派来为我们报仇的吗？”
宣凌的神色缓和了些，不咸不淡地点头：“没错。既是金蝶山庄的丫鬟，那就留下吧，稍后随我回不息山。”
常栩听话地点头：“好！我都听恩公的！”
她分外乖巧地坐到宣凌身后。
宣凌也没太在意，他再次闭上眼睛，尝试封住最后一部分魔气。
树林之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流转的靛蓝色灵力。
常栩微笑着凝望宣凌清瘦的背影，从袖中拿出匕首。
没有任何犹豫，她高高举起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起刀落——
“当啷”一声，刀掉在地上。
宣凌稳稳地坐在原地，身上不见任何伤痕。
反倒是常栩震伤了虎口，还被不知名的力量震出去好几米远，重重地撞到树干。
“……”
常栩顾不上爬起来，震惊地在脑中质问系统：“怎么还不行！”
系统：【哦，宿主有所不知，修为与身体绑定，因此您现在没有任何修为，只是个凡人呢。】
常栩：“……你不早说！”
系统：【呵呵，本系统向来以宿主为本，从不干涉宿主决定。】
常栩：“……”
这系统一定是在故意坑她！
宣凌察觉到异样，侧过身子，半睁着眼睛问：“又怎么了？”
常栩回过神来，赶紧捡起地上的匕首藏进袖子，慌乱之中划伤了手臂，疼得她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她张口就来：“恩公……这里好多死人，我、我害怕……”
宣凌还没见过这般柔弱又胆小的女子，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安慰道：“不用怕。有我在此，无人能伤你。”
常栩佯装破涕为笑，口中说着“多谢恩公”，心里庆幸这小子还挺好骗。
半个时辰后，宣凌再次睁开双眸，盯着常栩，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烦躁。
常栩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被他看得心虚，小心问道：“恩公，您有什么烦忧吗？”
宣凌起身而立，问：“你说你是金蝶山庄的人，可知附近哪里有疗伤的灵药？”
常栩猜测他这是为了压制体内的魔气，心中一动。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当即提议：“不如去永川镇？金蝶山庄与镇上一家出云医馆素有往来，想必有恩公所需的药材。”
宣凌微微颔首：“那你先去苍华派等我。”
常栩心想，我回苍华作甚？与自己左右互搏吗？
她连忙拉住窜了的袖子，面上一片诚挚：“恩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宣凌有些意外。
未再多言，他伸手握住常栩的手腕，运起灵力，身形一闪，便带着她腾空而起，直奔永川镇而去。
*
永川镇乃是苍华派山脚下第一大城镇，灵气氤氲，修仙之人往来如织，繁华热闹，
金蝶山庄被灭的消息尚未传开，华灯初上，出云医馆周围一切如常。
行至医馆门外，常栩迟疑片刻，拉住宣凌的衣袖，小声求他别暴露自己身份。
宣凌挑眉：“为何？”
常栩心有余悸地说：“恩公，我怕那群土匪的背后另有主谋，若暴露身份，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宣凌略一思索，点头应下。
医馆内，八字胡的店主正敲着伏在柜台前，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听见铃铛声响才抬头，招呼的话还未出口，眼睛顿时瞪大。
“客人，您这是怎么了！”
只因宣凌的身上沾染着大片黑红血迹，看上去十分醒目。
旁边的常栩怕他误会，贴心解释道：“您不用担心，这都是别人的血。”
“哦，那还好——嗯？”
店主捋胡子的手颤了两下，不动声色地退回原位，吩咐伙计说：“你先带客人去后堂休息。”
常栩没有跟过去，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待到宣凌离开，她看店主拿出颜色形状各异的草药，冷不丁地问：“这些药材，可都是真品？”
店主闻言，扬起眉毛，自夸道：“姑娘放心，我这店里的药材，皆是金蝶山庄所出。金蝶山庄的名头，想必姑娘也听过吧？那可是修真界鼎鼎大名的存在！我还与庄主交情匪浅，就连那传说中的肉云芝，我都曾亲眼见过！”
“哦？”常栩似乎不信，状似随意地说，“那我要月灵参，你这里可有？”
店主一愣，随即笑道：“原来姑娘也是行家，这是在试探小老儿？也罢，这东西寻常人我可不卖，既然姑娘识货，今日便破例卖你一份！”
常栩笑意盈盈。
月灵参确实是好东西。小说中曾提及，此物乃是常栩从金蝶山庄所得。几年之后的道清大会上，宣凌之所以暴露魔族身份，就是因为它。
常栩此番前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得到。
她心中得意，暗自问道：“系统，怎么样？宣凌总不会百毒不侵吧？”
系统沉默不语，似乎已经懒得回应她了。
后堂内，宣凌盘膝而坐，试图调息压制魔气，却始终无法静心。
想起那鸣鹤谷中的许长生，他猛地一挥手，茶杯应声而碎，碎片四溅，满地狼藉。
门外的常栩听到动静，轻咳一声，推门而入。
她无视地上的茶杯碎片，将熬好的药端到宣凌面前，柔声道：“恩公，店主说这药需趁热服用，常栩已为您熬好，请恩公快些喝了吧。”
少女的眼中满是赤城和关心。
宣凌顾念着伤势，并未产生怀疑，一言不发地接过药碗，在常栩的注视下将药一饮而尽。
常栩步履轻快地走出房间，并没有离开院子，而是坐到附近的凉亭中，掰着手指等待药效发作的时机。
这月灵参是修真界有名的大补灵药，很少有人知道，它其实对魔气有极强的压制作用，能让宣凌短时间内功力大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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