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启程
小雪，终年不停的小雪。
一道黑镖带着狠厉的风嵌进墙面，以镖刃为圆心，洇开了一圈黑绿色的水迹。
这面墙已是千疮百孔，不同的颜色在上面点缀出花花绿绿的纹样，颇具画艺。
扔镖那人身着劲装，帽兜遮去大半张脸，看不清面容，只见她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了一只黑镖，还未看清动作，就再次钉在远处的墙面上。
也是那一瞬，一圈水迹像蛛网一般向四周蔓延。
寂静的雪地上响起了孤单的掌声，她警觉地一回头，见到了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
“三年了啊，人生中还能有几个三年啊？”
*
当年花都山祭之后，大家都各自分道，在新的年号下开始了新的生活，但有些人走不出来，也无法走出来。
魏止郢一声不吭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否也像他的浩瀚曾用名之一留在了花都山上。
花千鸩为儿时道别后再也没见过一面的父亲立了碑之后，也没有回到眉州，而是定居在北疆了。辰国早已颁布明令，禁止杀妖，她却没有改回原来的名字，将这个“代号”一直用了下去。
陶云停和父亲干了几个月医馆的营生，发现还是不适合自己，扛着剑带着猫又离开了北疆。
“而你，留在王府，练了三年的镖？”
“这里已经不是王府了。”
她声音淡淡的，几乎要和这雪融为一体了。
一枚雪花落进茶杯中，来人端起杯子，只嗅了一下：“绿吟花的茶种，你怎么在这个地方种出来了？”
他喝了一口，又道：“三年了，北疆比之前要暖和多了。”
“用法术。”她回道，“用法术，就能在这儿种出来了。”
他道：“你是凡人，你哪里来的法术？”
她道：“自然是妖，追随他而来的妖。”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便闯进来了：“芊芊妹妹，今日的水我给你温好了。”随着话音而来的是一位穿着朴素的姐姐，蛇鳞爬满了脖颈。
“好。”黎芊芊回道。
“便是这位妖姐姐种的？”他道，“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一个人呢。”
“你呢？”黎芊芊回问道，“你现在又是什么名字？到我这儿来又有什么事？”
那人笑了，道：“你这话好生疏，探望老友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我好久没有新的名字了，刚好这次回来，你再帮我取一个。”
黎芊芊道：“那你还叫魏止郢吗？”
对方奇道：“这是我的本名，我不叫这个叫什么？”
黎芊芊看着他，良久，才又道：“你去了哪里？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魏止郢摩挲着杯口，叹了口气道：“我离开辰国，去看了另一位老朋友。”
*
北疆边境接壤夕国，那是个千里冰封之地，人烟稀少，妖比人多。
这里没有禁止杀妖的规定，人与妖之间关系极差，凡人中还出现了一类叫做弑妖士的人。
而魏止郢这只妖，要找的正是当地一位有名的弑妖士。
冰原上忽然突兀地出现一片竹林，这是困妖阵。
所谓困妖阵，不过是一些障眼法，以及一些飘动的无色无味的迷药罢了，魏止郢屏息而入，张手结阵，吹倒两根竹子，这阵便破了。
没有墨骨巫铃那般强大的东西，这些小伎俩无法困住魏止郢这样修为的妖。
竹林倾倒，他抬步向雪山深处走进。
路过一片被雪掩埋的废墟，终于在山谷中找到一处狭窄的入口。
循着冰冷的通道，他走到了一扇小门前，伸手一推，视野忽地开阔起来。
这里是一处群山环抱的低谷，也是一片凡人的聚居地。
他没有收敛妖气，飞身跃入寻常街道，以便让弑妖士更快发现他。
在经过一户户寻常人家，将要走到镇子中心的时候，周遭终于有了一丝异样。
他感到好似有很多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警惕又不怀好意。
他毫不犹疑地盯回去，只求有人能站出来快点抓住他，这个朋友实在是太难找了。
他甚至让自己漆黑的蛇鳞直接显露出来，只为了能更快“落网”。
只可惜这里的人都谨慎得很，一只妖如此大张旗鼓地在街上走也没有人管。
他左右环顾着，看着街边的商铺和行人，他们脸上几乎都写着厌恶，却愣是没有一个人动作。
正当他分神时，忽然撞上了一人，他踉跄着倒在地上。
魏止郢欣喜万分，心里想着送上门的“诱饵”，我待会儿便佯装要“吃人”，威胁他们把我抓了……
他抬头定睛一看，面前的人竟是一位长相十分年轻的白发仙师。
“老鬼头，装给谁看呢？”他脱口而出。
白发人一句话没说，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扔进了一辆马车里。
这人便是他要找的朋友，也是天生“半妖之体”的青年弑妖士，南川翎。
魏止郢收了收自己的妖气，看着这间半大不小的马车。
“哎我说你，哪里赚到的钱买车？”
南川翎冷言道：“租的。”
魏止郢笑道：“多谢你了，为了我还搞这么一辆好车来。”
南川翎道：“这车上有我设的止妖符，也是怕有别的弑妖士误伤你。”
魏止郢道：“实是谢上加谢，无以为报，我找机会请你吃顿饭。”
南川翎道：“这些再另谈。你几月前便写信来我，到底是什么事不好说？”
魏止郢听了，正色道：“我曾听闻你家是否有一法，能重塑肉身？”
南川翎道：“什么意思？”
魏止郢道：“当然是字面意思，是妖的肉身，灵核还完整。”
南川翎道：“你当我这里是医馆了，喜欢干一些和赤尊灵使抢人的事？”
魏止郢脸色一苦，躬身把住对面南川翎的两个膝盖，道：“哎，我们南大人那可是夕国最厉害的弑妖士，因为他不但杀坏妖，还救好妖，他……”
南川翎面有愠色：“……把嘴闭上！”
魏止郢立刻直起身子，撇撇嘴道：“我若是说，辰国也有一位半妖之人，你这下有没有兴趣？”
*
二人下了车，进了一间暖屋。
“这人正跟你相反，从未知道自己半妖之身，年幼时也就错过了修炼法术的最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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