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如一时惊怔。
那时她以灵息流转桃林一周,未发现丝毫痕迹,竟不知道这缺口之下竟埋着数具尸首。数道亡魂未有归处。
填缺口的仙司们,也未发现吗?
阿兆还在描摹着那副场景,柳晏如只觉得浑身滚烫,茫然、愤怒、羞愧……种种情绪压在唇上,她无话,只是捞上花盆,翻出了窗。
阿兆被她捞着一飞,霎时惊魂,忙化了人形抓住她的手臂,抬眼撞见她的面庞,顿了顿,说:“你的脸……”
易容丹的药效要过了。
她不善制丹,每年向上申领丹药,这易容丹一年得一颗,一直以来无用,这些年总共就攒了五颗。
她一默,从腰间勾出先前蒙面的布条,遮住半边脸。
在阿兆的注视下,她的眉眼失了所剩不多的柔和、愈发地锋利冷峻。一切的话都卡在了他嗓子眼里。
如今,桃花尽数谢了,唯土腹间埋有残红。
阿兆又想到什么,说:“先前你带我去的镇西处,已不剩下多少仙司了,总共也就三四人吧。”
替罪羊都没抓到,更别说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他们竟就这么走了。柳晏如将背影留给他,直入桃林。
再次踏足那一处。秽息杀阵的威烈,她记忆犹新。地面尚有翻开的痕迹,土色较新。
阿兆跑过来,“昨晚我把土盖回去了。”说着,他十指化作虬曲桃枝,逐渐延长、膨胀,贯入地下。
脚下隐隐作响,如地兽蠕动,柳晏如退后数步,地面登时隆起,桃枝冲天而起,土粒炸开四溅。
前方塌下了一口巨坑。
如水的月光阻滞在坑外,不肯漫入深渊。
一点银光显于指尖,柳晏如将其掷下,它缓缓下坠间,幻作更多星尘,一丈一丈照亮深坑——
一只已化白骨的手。向上竭力伸着,犹如僵死的白鸽。
然后是累累白骨,交叠着嵌在深土中。
阿兆深吸一口气,更加确定道:“它们身上还有秽息的味道,我想,应该是在半个月前出的事。”
柳晏如跳入坑内,扑鼻的腐臭味,昭示着这白骨并非自然化成,她择了一处落脚,环视四周,只见众人死前的奋挣之态。
胸口一阵闷窒。
她抬足走动,竭力避开白骨,试图找到痕迹。背后飘来一阵香风,阿兆做好了心理建设,跟着她跳了下来。
“你之前使的那一招没办法了吗?”
柳晏如道:“时间相隔太久,人族灵息几乎消散,唯有……”她话语未续,只见手骨中躺着一枚香囊。
这坑中尸首,就连衣料也未残留下来,却独独留下了一枚香囊。她俯身拾起,近在面前,香囊中的泠泠香气扑入鼻腔。
——与镇上客舍用的那种线香的味道极其相似。若是出自甘掌柜之手,再结合这死亡的日子,那这坑中尸首,要么是镇上的人,要么是翠翙州来的那外乡人。
她将香囊递向阿兆。此香的古怪先交给阿兆探索。
月下桃林间,隐隐约约传来孤鸟尖啼的声响,远近相协,喁喁细语着。
柳晏如抽出一张符纸,并指于虚空中画出符文,随即振袖一拍,符纸欻然贴地刹那,符文消散化为银水,流溢而出,沿着无形的沟槽流淌、分散。
再汇合时,已展露坑底的惊天杀阵。
布阵者很聪明,地下、天上皆设下阵法,那上空的杀阵夺了地下阵法的灵息,连修行者也无法感知。
柳晏如此前从未见过这阵法,但已能窥得其凶虐的一角——炼化。它将人活生生地炼化,用人族灵息炼为秽息。
可是不够,那一日直入碧霄的秽息,绝非这数量的人能炼化出来的。因而,这些人对布阵人来说,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暂时地维持秽息稳定。
冷汗沁骨。
此人既会布下此等凶恶之阵,又拥有滔天的秽息,若要再想逞纵凶虐,简直轻而易举。
“阿兆,我们先上去。”柳晏如沉声道,拎着他飞出深坑。阿兆将香囊里的香干倒了一小半在手心,他专注地嗅着,试图从这些几百年前是一族的草木间找到点线索。
柳晏如转目,又重新审视香干,此物甚至能抗下炼化阵,为何?
身前的风陡然一转。
劲风扑面时,柳晏如拔剑格挡!
利刃相撞的刹那狂风暴起,被丢在身后的阿兆“哎哟”了一声,扑趴着站起来又被吹倒。
柳晏如在剑光间看清了来人,正是一开始认定凶手为妖的三阶仙司!
他横眉冷眼,倒像个秉公执法的仙司,似乎只满心要将凶手伏法。
可惜。
柳晏如旋身后撤,长臂一振,剑柄处裹紧布条的霜信横于身侧,“为……”
不等她开口,又是一剑刺到,柳晏如迎击,出剑时疾逾电闪,一瞬连拆袭击者数招后抢回攻势。
“你……!”仙司不由得一惊,暴退数步后自腰间甩出一把青色毒尘。
她振臂一展,罡风逼退毒尘的同时,柳晏如斜掠而过,仙司还要再追,地底蓦然蹿出数百条桃树根须,她提足斜踹粗根,翻至上空悍然下劈!
咚!他单膝跪地死撑,硬生生抗下这一击时,根须齐齐将他双脚裹紧。
柳晏如霎时欺近,剑尖直抵他喉前,她瞪视仙司,厉喝道:“不清事实便下杀手,这就是仙司之道吗?”
男人却不答,垂首,迅疾动唇,念出分辨不清的咒语——她耳边划过一瞬微音,蛇嘶般地激起寒意。
她心口一突,挑剑强插进他的嘴中。他痛呼,顷刻间嘴中爆出鲜血。
柳晏如余光中,坑底腐青色流光闪灭数下,终究沉寂,她乜视男人,他剧烈地呼吸着,面上浮出痛苦与恐慌。
柳晏如可以确定道:“你是其中一人。”
男人捱过痛楚,抬眸掠过凌乱的额发瞪着她,自吼间发出一声苦笑。
“他们是翠翙来的那些人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几乎已认定了。
她压抑着怒火,道:“你受何人指使,谁是同伙?你知不知道,这东西能将人界搅个稀巴烂。”
阿兆候在一旁,轻轻地提醒道:“他现在……恐怕说不了话。”
然而,不需要柳晏如拔剑,男人便合上双目,摆明了不会讲。她还要开口,男人却产生了剧烈的抖动,转眼浑身经脉自肌骨间闪出滚烫的红光——他快要烧死了。
柳晏如暗叫不好,抽剑俯身抓住他的双肩,一连施下数道法术,皆是杯水车薪。定不了脉、稳不了灵息、降不了温……救不了命。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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