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远,林伽仪在一棵黄毛榕树下停了下来。
林伽仪蹲下来。
雨越下越大,这棵榕树并不能很好地挡住雨,反倒是把一颗一颗的雨珠凝聚在一起,滚成很大一滴,“啪”的一声,砸下来,还怪疼的。
林伽仪有点想哭。
小时候,妈妈告诉她,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至少心里会好受很多。
多久没哭了呢?记不清了。
她依稀记得,妈妈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齐鹤连为了接住从围墙上跳下来的她,被摔断了手臂。
那天,齐鹤连在手术室里,她在手术室外。妈妈跟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不久,就像变了一个人,爸爸也是。
她逐渐习惯了变得冷漠的家庭,变成齐鹤连的小跟班,他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齐鹤连也惯着她,不管去哪儿都带着她,甚至会为了她不出去玩。
再后来,长大了些,男生和女生走得太近会被人说闲话,她就埋头学习。因为还算聪明,又算勤奋,她在学习上没受过打击。
这些年,她一直没哭过。
太久没哭过好像就会忘记怎么哭了……林伽仪浑身冷得发抖,眼眶酸酸的,呆滞地看着被雨水砸出坑的草地,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林伽仪索性低头,把脸埋进膝盖,双手堵住耳朵,堵住外面烦人的雨声。
如果没有这场雨,他们已经离开了,也不会遇到那只怪物,更不会发生这件事情。
忽然,雨落下的声音大了起来,落到身上的雨却渐渐消失了。
林伽仪恍惚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浅紫色的眼睛。
“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那人轻声细语说着,顺手把林伽仪从地上捞起来。
“珀尔?”林伽仪看着大雨中干干净净的珀尔,又看了一眼狼狈的自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不重要。”珀尔把林伽仪脸上凌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回去吧。”
林伽仪顿了顿,摇头:“我不想回去。”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齐鹤连。
“别耍小性子,那是山姥,山姥不会死。”
林伽仪猛地抬头,看着珀尔:“为什么山姥不会死?”
“山姥是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而存在的精灵神怪。对你们来说,它是怪物,但是对信奉自然神的人来说,它是神,是伴随山神而生的。山神会死吗?”
林伽仪摇头。
神是不会死的。
如果有神的话。
祂们因为人的供奉和信仰而存在。可就算被人供奉的神没有了香火来源,祂们也可以凭借曾经的香火积累和其他供奉神明溢出的香火存在微弱地存在着。或许人们以为感知不到祂们的存在,或许人们以为神已经死了,但实际上并没有。
祂们一直默默存在着,直到重新有人来供奉。
珀尔指着远处的山:“人们信仰山神,给山神香火,山姥吸收那些残存的、外溢的香火,逐渐化出人形。只要香火不灭,山神不死,它就不会死。”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齐鹤连他现在有危险。”珀尔的黑发已经被雨水溅湿了,浅紫色的眸子染上一层雾气,“你知道的,他打不过山姥,但是你可以。”
“我可以?我为什么可以?”林伽仪拽住珀尔的袖子,“你告诉我,你说神不会死,那为什么我也不会死?我是神吗?”
林伽仪并不觉得她是神。
她除了符合珀尔所说的“神不会死”这个特征,和神完全不沾边。
不出所料,珀尔摇头:“你不是神,但是我也不能告诉你答案。”
“那你呢,你又是谁?”
一开始,林伽仪就没有相信过珀尔是道士的身份。只是那个时候,她觉得珀尔对她来说没有危险,而且就算她被珀尔杀死,大不了她变成珀尔。变成一只鬼也好,一个如此貌美的人也好,反正她不吃亏。
但是很明显,珀尔知道她的事情。
珀尔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林伽仪执拗的眼神:“伽仪,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
他们一个个的,都说不能说。
雅玛拉加说现在不是去西川的好时机,可他也没说原因和好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
父母脸上支起恐怖的微笑,让她吃掉那只长满眼球的蛋糕,只是说“都是为她好”,吃掉它们就可以看见过去和未来,却怎么也不肯说出原因。
珀尔也是这样,让她回去,可就是不愿意告诉她真相。
林伽仪后退一步,从珀尔的伞下退了出去。
“伽仪,别耍小性子……”
“我不是耍小性子。”林伽仪的头顶再次被瓢泼大雨打湿,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落。
林伽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林伽仪头也不回地往回跑。
她想,珀尔没必要在山姥的事情上骗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帮齐鹤连。
大雨倾盆,林伽仪只恨自己为什么跑出来这么远,这段路好像怎么也跑不到。
濛濛大雾中,林伽仪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形轮廓,瘦瘦的,佝偻着身体。
它的视力很好,在林伽仪看见它之前,它就已经看清了林伽仪的脸,扭动着脖子,“咔”的一声,被林伽仪扭断的脖子复原。
它匍匐身子,像狒狒一样,手脚并用,朝林伽仪扑了过去。
彪哥骑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身上早就湿透了,雨衣贴在身上,发梢往下滴着水,就连眼眶里也溢满了雨水。
彪哥推开门往里走,看见齐鹤连在厨房里,背对着厨房门一动不动。
“小齐,在烧热水?正好,给我也来一壶……这毛毯怎么湿成这样扔在地上?”
听到毛毯被扔在地上,齐鹤连回过神跑出来,推开浴室门,里面空荡荡的,有风从窗户外面灌进来。
“伽仪呢……”
“伽仪?”彪哥看湿掉的毛毯,估摸着大概是林伽仪用过的,而齐鹤连浑身也湿答答的,脸色不是很好,“你们吵架了?”
齐鹤连摇头。
该怎么跟彪哥说?如果说了那怪物的事情,怎么解释怪物的尸体?
尸体……彪哥刚才从门外进来,肯定能看见,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齐鹤连推开大门,一阵夹杂着冷风的白雾涌进来,扑在齐鹤连脸上。
外面的雾气更浓了,白茫茫的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蓄着水,很难说这是降水不充沛的西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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