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池,弦月钩,梅叶摇曳。
聂让心底无端生出三分惧意。
恐这一身伤痕惹得她不快,也惧极一身的血腥尘土脏了她的衣摆。
明明是姜瑶突然靠近,他却连连后退几步,近乎要给她跪下。
聂让最后挣扎着低头:“主人,奴身上脏。”
“闭嘴。”
羊脂白玉般的手忽的伸出捏住他微动的两片唇,用力不大,却足以叫武艺深不见底的暗卫统领住嘴。
“让本宫瞧瞧。”
她沉吟片刻后伸出手,指腹光洁如玉,动作有些轻佻,慢慢地触到他右臂上两颗孔洞与一道狰狞的刀痕:“通元十年。护着本宫时被野兽咬伤。”
“通元十二年,从江南回来的路上,护着本宫时被氓匪所伤。”
冰凉划过紧实而绷紧鼓起的肌肉,带来一层战栗,划过肩胛,留在左胸心脏处的一处淡粉创口。
“唔。开阳元年,取贾国公密信时所留。”
“开阳四年,也就是去年……”
指腹贴在皮肤上一路向下,丝绸般的微凉触感若即若离,聂让实在受不住,生怕自己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做出更越矩的事情。
颈侧青筋凸起,聂让依然不敢望向她,也不敢要求她不再欺辱自己,只是低头:“奴告退。”
裸体裸身,他若…污了主人的眼,是真罪该万死。
“你打算这样子离开池子?嗯?”
姜瑶好像知道他的想法,拍拍他的肩膀缓缓站起身,忽的轻笑起来,肩头微动,额间花钿衬得整个人越发妩媚。
“本宫以为,让你领玄卫指挥的差事便会有些变化。怎么还如从前一样呆头呆脑。”
聂让低头不言。
“抬起头来。”
他恍惚地照做,对上一双摄人心魄的凤眸。
“都记着呢。”
她收回手,取了帕子揩拭干净手背方才因动作沾上的药汤,与他坦诚一笑:“这些痕迹不难看,每一道都恰是好处。本宫甚是喜欢。”
她说,甚是喜欢。
月泄千里,庭如积水空明,沉积着泥沼,却在荡漾月光。
垂在身旁入池的手动了动,聂让紧紧握住。
她靠回藤椅,见他仍立在池子里发傻:“坐回台子上吧,跪着不难受吗?”
“是。”
坐起身,精壮有力的肌肉外露,月下似一头健硕的黑豹,蜂腰猿臂,腰肢劲瘦上挂着一点儿水珠,哪怕有夜色遮掩,也足以见出其中蕴藏的可怕爆发性。
只是他移开视线,似在逃避她的目光,总是杀意凶恶的眼角却有一道极细的微红。
……好像过头了。
姜瑶叹了口气,靠回藤椅半阖上眸,重新瞧向天空月色。
时间静默了许久。
余光下的影子正对月光举杯,像在与故人痛饮。
或许是对战死的武安侯,或许是对崩殂的先皇先后,又或者是谋逆被诛的湘王姜衡。
寂冷中,月光走过了一半天。
一壶米酿罢,姜瑶打破这份沉静:“本宫没问过你,进营子前原是哪儿人。”
“奴不记得。”。
是哪儿人,姓甚名谁,宗族几何,聂让不在乎。
他本是无根浮萍,连族别也不清,父母弃他于街头,商人卖他于死士,只幸少时蒙她搭救,才有了唯一一个归处。
他是聂让,只是聂让。
“富贵不归乡,似锦衣夜行。长公主府不大,许得你一世荣华还是做得到的。”
“想不想去找找自己家在何处?”
风吹响过梅树,沙哑作响。
他手脚顿生冰冷。
皎然温柔的月光顷刻成为梦魇,心底不敢吐露的压抑情绪皆烟消云散,只剩难掩的恐惧。
“主人。”池子下聂让藏起的双手握成拳,他屏住息小心询问,“不要奴了吗?”
会被抛弃吗?
像当年的商人夫妇一样,忽一日,逐他离开。
“……只是让你考虑考虑。”
“这行凶险统领尤甚。本宫…不愿你做一辈子暗卫,某日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总之,文牒有办法解决,建康不是个好地方…你明白本宫的意思。”
暗卫营里的暗卫都是各地流民,没有身份文牒连奴籍都谈不上,用于作消耗再适合不过,不会有贵人愿为了他们大费周折调度,鲜有善终。
不过如今朝堂也勉强能称一句长公主手眼遮天,调度几张全国文牒再简单不过。
她若想保人,哪怕身后余威,也足以庇佑。
见他愣在原地思考,姜瑶敛却的瞳孔里有些许复杂。
这样便好。
他这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多年来更是忠心难得。
明明自幼陪着自己,却没享得几日长公主府侍卫统领该有的舒服,反而为了助她初摄政的那段时日,日夜伏在阴影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真是折在她手上,她就是长眠也不安生。
哪怕,他得了自由,亦将一样离她而去,姜瑶也心甘情愿祝他一句前路安康。
……
聂让却在池台上缓缓跪了下来,池子荡开一层涟漪。
他叩首,一字一顿,极致认真:“聂让,誓死追随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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