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时候好◎
天穹又渐起霜雪, 严冬行军,尽管布被充足,可军士们身披的铁胄仍冷硬如冰。
离开陇川则山脉平, 十里开外也能瞧得见尽头,只是再向燕京方向, 则有山峦错综, 见不到风云。
燕京这座城就在平原尽头, 三面环山。
行前, 姜瑶与聂让密议半日,紧接着诏谕天下。
言降者不杀,降城不屠, 降将不责,甚至放过了日前在相州被伏的卢氏一族, 划另一关中城池迁居。
一派轩然大波,但更多人仍持观望态度。
从相州绕路,攻瀛洲,为保证行军速度, 他甚至仅让崤函行军带了不过三日的军粮。
鲜卑主力要么在宇文执部下, 要么正驻守燕京,行军如破土之竹,接二连三, 不过寥寥几日,瀛洲,易州,幽州皆破, 甚至传信的斥候都来不及回还上报。
这天下一分为二, 谁都说自己是正统, 驻守各地的汉人将领见北周大势已去,不管真的假的,已有不少变节跟风,迅速投了赵,像虫豸盯上块新切出的生彘,为了分一杯羹,始替长公主摇旗呐喊。
甚至其中还有诸多曾经写文章叱责姜瑶弄权的汉臣。
这些不论。
从今以后,提及聂让,众人只说他不仅长公主最快而最锋利的那把刀,也是赵国新秀,无论前途如何,都不会有人轻易忘了这个名字。
他踩着尸体,走入从未有人攀登过的幽州城,俯身向更北,那座曾经给他留下痛苦回忆的燕京依然巍峨肃穆。
他连战数日未歇,却又一瞬,为眼前之景所触。
如此触手可得。
他会把这座城打下来送给主人。
主人会高兴。
因为她没有看错人。
只要拿下这座城。
无论楚少季,或是姜鸿,都不会再有二话。
“……”
心中忽的荡开一层波澜壮阔,有这样一瞬,他觉得自己有这一身武艺,能懂得一二奇谲诡道,实在是一件好事。
“燕京有谁?”他忽的出声,骇了边上副官一跳。
这聂大总管确实不喜欢说话,一说话就是阎王点名,干净利落,他们还真是从未见过。
“穆氏一族,以大右弼穆元吉为首……”
穆元吉。
也是老朋友了。
聂让眸光微冷,甲胄冰冷:“三军修整一个时辰,午时行军。”
“是。”
哪怕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燕京那边还是坐不住了。
自从相州城破以来,上朝的人,也在不断地越变越少。
朝中的文官武将,不知从何时开始,一个一个地带着全家老小悄悄潜逃。
“易州太守开城迎赵……这帮背信弃义的汉人!”
负责监国的穆元吉脸色即难看,又向斥候:“陛下可有复言?”
哪怕军心不稳,也必须要回防,否则燕京危急,再无退路。
一边下官看了看穆元吉的脸色,试探着道:“大右弼,听言那个聂让攻城之后,并未杀降,只是取了城中粮草,不似传言中那样嗜杀无情。”
“休要胡言乱语!”穆元吉啪得一声拍案而起,“军阵在前,再乱军心者杀无赦!”
“报――”就在此事,脸上染血的斥候急忙奔来,“聂让带兵已临幽州!卑职拼死冲破封锁,请大右弼素作决断!”
当下,满座哗然。
“怎么这么快!”
“他崤函行军完全不用修整的吗?”
“军粮辎重…坏了坏了!如果他们是急行军,确实不需要太多的辎重,恐怕聂让带的兵力比之前估计得还要多!”
方才的副官一下子跪了下来:“下官只是为了大右弼考虑。长公主日前在,陛下久而不归,群龙无首,实在不是个办法,下官斗胆一眼,许是,许是陛下弃了我大周也不定。他毕竟是汉妃所……”
“妄议陛下,罪上加罪!”穆元吉也不拦着下面人吵嚷,只是站起身,冷冷挥手,“来人,拖下去,直接斩了!”
左右侍卫上前架着人就硬是拖了出去,,寒白一条黄黄白白的痕迹。
“大右弼饶命――”
在场嘶声一片,人群登然寂静,只是有诸鬼魅心念浮动,似在策划别的什么。
“诸位。”
穆元往下凝视仅剩的周臣。
这些留下的人中确实有忠臣,可又有被那个该死的玄卫收买,两头下注,更多的人只是避无可避,只求忠于最后的胜者。
无论如何,先帝交于他的基业,绝不可毁于一旦。
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人头滚滚落地。
“守城。”穆元吉落下决定,反倒是静下来,一代老臣,不怒自威,“我族人哪怕战死,也绝不对投降。若有谁敢再议,下场便同此贼!”
起码,先拖住了。
退一步说,就算燕京城破,只要此女身死,南赵一直被她打压的各地藩王世族必有大乱,彼时鲜卑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些临场倒戈的人,决不介意在反一次水。
“昨日有报来,前线姜瑶也去了战场,正面与陛下亲卫相迎,只要拖住一时,聂让必定回防。”
终于,有周臣上前:“下官斗胆一问大右弼,若聂让入主燕京,借岐山天险,汾河之水,崤函行军近二十万众,可否能据山为王,自立天下?”
“能。”他不避。
对峙人紧接道:“既如此,此般滔天大功,泼天富贵,聂让又为何要回防?”
倒是有朝臣称:“流言称聂让与南赵长公主关系不菲,我倒觉得这聂让并非背信弃义之人。”
“流言?觉得?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事物上可笑至极!”
见在场又有开始吵嚷的趋势,穆元吉伸手揉了揉额头,倒是有些理解宇文执,自先皇死后,这些人党争日益严重,干系错综复杂,每个人都为着自己的出路思量,嘴上却口口声声为了鲜卑大周。
穆元吉:“姜瑶身死则天下大乱,就算他聂让想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南赵的其他藩王亦当有所动作,那时聂让就该知道,谁先到燕京,谁就是众矢之的,等得及陛下归来。”
“可是姜瑶是这样好杀的?”
瞧瞧,真火烧到眉毛,才切实得考虑起问题。
他嗤笑声:“实不相瞒,前线有报姜瑶向东北方向行,该方向远离武安主军,她所带的剩余残兵仅有数万,足矣。”
“向东北?”下官懵了,“这可属实?”
武安军驻西向陇州,东北则是方历战火的荒地,她往这个方向走,等同自寻死路。
“万一有诈当如何?”果然有人严肃。
“境况急迫,此为陛下私谍,梅花卫所报。”
于是再无人说话。
毕竟尽管规模不如玄卫大,但在玄卫掐死诸多信息通道的情况下,梅卫已是当下最信得过的情报。
境况紧急,不信也得信了。
*
穆元吉确实拖住了聂让,姜瑶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战鼓震天动地,斥候来回穿梭。
姜瑶骑马在末梢,由众卫队所护,大纛高举,长公主摄政,代行皇权,上绣的自然也是四爪莽龙。
“殿下,将军!先锋覆灭!”
“右军退守。”
“殿下,将军!有奇兵从右侧入!”
“队形被冲散了!”
宇文执所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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