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范小峻不在温辛的计划当中。
他出现得突然，温辛甚至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的身份。
护工告诉温辛，他是昨天夜里来的，一个人，背着书包在楼下四处打听。护工恰巧路过，得知他的名字，就把人领了上来。
“我看他一个小孩儿，身边也没个大人，乱跑再丢了怎么办。”
“是啊。”温辛透过玻璃窗，望着病房里母慈子孝的二人：“他一个小孩儿，怎么跋山涉水，找到这来。”
人逢喜事。杜鹃精神意外得好。
温辛进去时，她不吝啬地露了个笑脸，握着范小峻的手，让他叫哥哥。
“哥哥。”
不知道随谁，范小峻一双眼睛停在温辛身上，怯生生。
温辛点了下头。
中午，他带范小峻去楼下吃饭。问他吃什么，范小峻摇摇头，过马路的时候不经意地向温辛靠过来，小心翼翼地贴在他身后。
马路对面有家麦当劳，温辛要了份套餐。
“哥哥，不吃吗？”范小峻问。
“嗯。”温辛拿出随身携带的电脑，收到傅之炀一条没有意义的信息，右滑删除：“你吃吧。”
范小峻个头小小的，十一岁了，个头和刚上小学那会儿无甚区别，咀嚼的速度非常快，眼珠子一直在转，好像在警惕四周。
不等温辛打开文档，一个汉堡便吃了个干净。
温辛干脆合上。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才问：“谁送你来的？”
“啊？”范小峻愣一下：“没，没人送我来。”
他们分开快四年，范小峻对他的记忆已经不深，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不禁将头撇向一边，手指绞着书包袋子，坦白：“姑姑送我来的。”
“做什么。”
范小峻看他一眼，立刻挪开了视线。
温辛道：“说话。”
“家里住不下去。”他小声道：“姑姑说，你在大城市读书，有人管你，你以后能有出息。”
“还有呢？”
午后的暖人的阳光未曾给温辛的嗓音增添几分温度，范小峻时不时看他一眼，像在观察他的反应：“爸爸没钱养活我，姑姑说她也没钱，让我来找妈妈，求求她，让管你的人，也管管我。”
良久，温辛才说：“没人管我，我也管不了你。”
范小峻脸抬起来，有点紧张地望着他：“可，可是，我不能回家。”他急切道：“爸爸欠了别人钱，他们要剁掉我的手指头！”
沐浴下阳光下的皮肤白得有些透明，温辛睨过来的眼神和看待路边的小猫小狗没有任何区别：“不会的。他们吓唬你，不会真的剁掉你的手指。”
“你怎么知道？”
温辛将电脑塞进背包，站起身：“因为我也被人这么吓唬过。”
他把范小峻送回医院，临走时听见杜鹃叫了他一声。温辛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这里。
他的兼职八点开始。
离开大楼，竟然不知道去哪里。
站了大约十来分钟，被手机震动的频率唤回思绪。
“欸，小温，你今年没留校吗？”
是之前介绍工作给他的师兄，温辛静了一息，才开口，说：“没有。师兄，有事吗？”
“有个朋友要翻译点文献，这不还在过年嘛，他要得挺急，你要有空，不然帮帮忙？酬劳好谈。”
“有空。”温辛说。
“那成，我把你电话给他。”
对方很快打来。问了他一些问题，发了个地址过来。
循着定位到达指定地点。
来接他的是个熟面孔。
秦诏意外得溢于言表，温辛也有点愣住，没想过会再次见到他。
“没想到钱松说得师弟竟然是你。”秦诏回神得很快，反应过来便换上笑脸：“你能帮忙真是太好了，我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温辛回以微笑。
秦诏给的东西难度不大。他不精通意大利语，员工放假，一时找不着人，这才托到钱松身上。
“这是其次。”他说：“主要是今天晚上有个那边来的客户，你方便跟我去一趟吗？”
“不太方便。”温辛说。
秦诏顿一下：“是我考虑不周了。差点忘了，你……”他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温辛没有解释。
在六点前完成工作，拿起一旁的外套，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
走出来没几步，傅之炀的电话便打进来，问他在哪。
“什么事。”
“不能问？”
温辛将要开口，身后便传来秦诏的声音，让他等等。
“我想我应该为刚才的事情向你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跑了几步，发丝有些乱：“这里没什么车进来，不如我送你吧。”
话落，耳畔响起傅之炀的声音：“宝贝，什么意思。”
见他不出声，秦诏便又叫了他一声。
也许听出了秦诏的声音，傅之炀再开口，声音沉了少许：“我还没死，你就这么急不可耐，要给自己寻找下家了吗？”
温辛没有理会秦诏，眼睫耷下来，转身的同时，挂断了傅之炀的电话。
—
汽车急刹，发出刺耳的声响。
刚交完班，准备离开的小张循声抬头，就见一辆通体漆黑的库里南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人。
小张觉得眼熟，看着直到他走进来，停在收银台，漆黑的眸子盯向温辛。
在温辛一脸平静地问出“请问需要什么”时，即使是有些粗线条的小张也察觉了对方传递来的压迫。
店里的电视开了静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小张一直没敢出声，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温辛并不回避他的注视。坦然得仿佛二人只是萍水相逢的营业员和顾客。
和其他走进这家店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良久，傅之炀开口，吐出一个：“烟。”
诡异的气氛却并未随之消弭。无论是扫码发出的提示音，还是对方撕扯塑封时撕拉的响动，无不令人感到怪异。
突然，在打火机叮一声窜起的蓝色火焰里，温辛出声：“店内禁止抽烟。”
傅之炀睨过来。
这时，耳畔响起突兀的铃声。小张愣一下，忙不迭拿起来接通。
“来了来了。”说着，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进背包，走前最后看了眼傅之炀，嘴里嘟囔着什么。
不到九点，街道两边的店铺均亮着灯。
傅之炀扣上打火机，沉默转身。
感应门因为他的靠近而打开，风灌进来。傅之炀停在两扇门中间，一手挡风，将烟点燃，抽了三分之一，倏而抬手，哗啦一声，拉下了店里的卷帘门。
温辛这才有所反应：“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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