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月,日月交替,千变万化,整个汴京都好似焕发了新生。
路边的乞丐尸体全都不见,臭水沟也被清理干净,甚至就连原本歪歪倒倒的柳树也被努力修剪,仅留下粗壮的主干,几日时间新的枝条已经从主干中重新焕发生机,冒出绿芽。
至于那些修剪下来的柳枝也不是全无用途的,衙门雇佣一些妇人正坐在岸边一捆捆扎成治河的器具,她们满脸含笑坐在一起,一边笑着聊天,一边也不耽误手上的功夫。
两侧街道已经有不少商铺开了起来,茶坊、酒肆、脚店、肉铺的营生应有尽有,一面面崭新的招幡在夏风中摇曳生姿,穿戴整齐的店小二站在门口,口齿伶俐地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汴河上也有不少船只停靠在岸边,最显著的要属最前面那艘打出‘粮’字旗帜的大船,巨大的三面船帆,削尖的船身上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正一脸倨傲的站在码头上,对着几个弯腰弓背的人,抬着下巴说这话,不远处有不少壮力正眼巴巴看着这这两人,希望能被选上,赚到今日的养家钱。
不远处的大桥上不仅有人走动,甚至还有小摊贩在那里摆摊,瞧着生意还不错,有几人停留,其中就有顾客拿着一个竹编的篮子来来回回和摊主拉扯着。
赵端不错眼地看着这片逐渐恢复生机的地方,虽然这里的房屋还有烧焦的痕迹,这片的人流依旧稀少,但脚下的土地,远处的天空已然灿然一新,空气中是强烈的生活气,是人的味道,是欣欣向荣的人间。
“好热闹啊。”周岚喃喃自语。
张三没有说话,却下意识看向赵端。
“那个楼好高啊?”赵端看着远处方形尖角的小楼,上面甚至有人走动,不由神色惊讶。
“望火楼啊。”周岚解释着,眼睛盯上一处饮子店铺,“站得高看得远。”
赵端没听懂,但不耽误她哇了一声,表示吃惊。
——好高的楼,若是站在上面定能看到全汴京的风貌。
“走,吃好吃的,我有钱!我请客!”她小手一挥,大气说道。
周岚也不客气,去了一处上罩两把遮阳大伞,吊着饮子招牌的摊位上,挑挑拣拣看了看木桶里的东西。
赵端背着小手,站在摊贩前一本正经念道:“李大娘香饮子。”
老板裹着蓝色头巾,衣服倒也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眼就看中面前的小娘子是富贵人家,热情招呼着:“小娘子可有喜欢的口味。”
赵端眨巴眼:“有什么口味?”
“紫苏饮、沉香饮、二陈饮、香薷饮、薄荷饮、桂花饮、乌饮。”老板热情介绍着,“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赵端眼睛往里一看,只看看一个个竹子模样的桶子,装模作样了一会儿,然后扭头看了眼周岚。
周岚自觉肩负使命:“别的不说,您这沉香引,瞧着就不太香啊。”
老板非常老实,爽朗一笑:“寻常时候,这沉香引啊,要用净瓦一片,竈中烧微红,安平地上,焙香一小片,以瓶盖定,约香气尽,再速倾滚汤入瓶中,密封盖,这才能激发沉香的香味。”
赵端听得连连点头。
“再者啊,贵人入口的材料需沉香半两,槟榔半两,香附子半两,人参半两,木香一分,白豆蔻仁一分,甘草一分,青皮一分,白术一分。”她一摊手,用非常无奈的口气说道,“但您看看,我这条件也不过是寻常人家图个入口的。”
周岚果然一脸嫌弃,但还是问道:“那你这个可是用熟水做的,具体是什么?”
“不过是将稻叶、竹叶这些叶子淘洗干净晾晒,再放入锅中微微翻炒,虽说简陋,但用这个叶子煮熟焖制出来的饮品,等放入瓦罐,再吊入深井,图的是可口凉爽。”
赵端笑眯眯夸道:“老板口才不错,瞧着也很有手法,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人。”
老板得意一笑:“不敢瞒小娘子,我原先可是在某侍郎府上专做引子的,手中有的是秘方,小娘子一尝就知。”
“哪个最好喝?”赵端又问。
“按照如今流行的,自然是紫苏为上,沉香次之,麦门冬又次之。”老板笑着指了指,“但我瞧着小娘子脸色不好,不如来一杯豆蔻饮,可以化湿理气,调养身体。
赵端点头:“行,那就这个了,给我来个冰的。”
老板笑说着:“按理是该有的,但如今汴京的冰贵得很,而且小娘子体弱,少吃些冰食。”
赵端叹气掏钱:“夏日不能吃冰也太难受了。”
“你吃什么,我请你啊?”她又对着张三说道。
张三摇头。
“一个糙汉,知道什么饮子,喝口白水就好,奴……我想喝紫苏,这种最热门了,老板手艺好不好可就看这个招牌了。”周岚嬉皮笑脸说道。
赵端想了想:“那再拿一杯沉香的。”
难得的一个大生意,老板热情地哎了一声,飞快掏出三个竹筒子:“各十五文钱一杯。”
“好贵啊。”周岚听得直龇牙,“以前不过七、八文一杯。”
老板无奈一笑:“现在什么不贵啊,不过也是为了养家。”
“那你们还买得起粮食吗?”赵端递钱时,随口问道。
“原先有钱也买不到呢,后来稍微好点了,七、八百一斗呢,后来又是五百文一斗,前几日衙门出了条例,说不能超过三百文,各大粮行都卡着两百九十九呢。”
一斗也不过十一二斤,一家五口的吃食,一日两餐也吃不了几天。
赵端叹气:“好贵。”
“衙门的人说了,知府已经让人南下买粮,只要粮食来了,日子就好过了。”老板倒是乐观,竖起大拇指,“宗知府,好啊。”
赵端也跟着笑:“衙门本就该如此。”
三人站在路边喝了几口引子。
周岚自诩见过世面,喝了一口就颇为嫌弃:“舍不得柴火是不是,紫苏叶瞧着没烤太干,第一遍熟水是不是舍不得到倒,回甘都没有。”
赵端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放在嘴里过了过味道,但没评鉴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蔻味很浓厚,悄悄巴拉一颗放在嘴里咬了咬,突然有种清澈冷洌的味觉,好似一阵烟一般隐隐然沁人心脾。
“公主可有春风升舌底,回味余阳浮的味道?”周岚抱怨完,问着公主的喝后感。
赵端闻言,又认真地喝了一口,但愣是没品味出这个滋味,不由悄悄多喝了几口,企图跟上文化人的节奏。
周岚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再去看张三,只见张三牛饮水喝完,毫不客气的嘲笑着。
张三置之不理,收回赵端手里喝完的竹筒,还给店家。
周岚没趣,摸了摸鼻子。
赵端好像被这杯水开了胃,看着一条街的吃食,人来人往人群中时不时飘来阵阵香味,突然亮了眼睛:“走,吃东西去。”
只是她刚抬脚走了几步,突然被张三拉住胳膊。
张三拉着她胳膊,手中长刀顺手把一个小孩拦住。
“手不干净,就帮你砍了。”他面无表情威胁道。
被拦住的小男孩万万没想到被人抓包,立马吓得不行,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赵端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确实空空如也,又见张三的刀尖正挂着自己的小荷包,她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小荷包勾回来。
“可不能丢钱!”她嘟囔着,“我就这点钱呢。”
“好你个小贼,刚偷我们公……小娘子的钱包,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周岚吓唬道,“扭送衙门,打你二十个板子”
小男孩吓得脸都白了。
赵端藏好自己的钱袋子,打量了一眼这个脸上涂满黄泥的小孩,随后轻轻按着张三的刀,笑眯眯安抚道:“算了算了,小孩子嘛,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张三和小男孩同时看了过来,就连周岚也吃惊看了过来。
“伸手吧。”赵端叉腰,理直气壮说道。
小孩不敢,眼珠子转来转去已经想跑了。
张三果然是个法外狂徒,完全没有欺负小孩的感觉,抓着他脏兮兮的小手就伸到赵端面前。
小孩立马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路上不少人看了过来。
“打得好,这些乞丐惯会偷东西。”
“也没爹妈,可就一个奶奶了。”
有人大快人心,也有人于心不忍。
赵端看着他布满伤痕的手心,用力打了一下,力气不小,啪地一声,颇为用力。
“前几日读了一本书。”赵端摇头晃脑说道,“‘越规者,规必惩之;逾矩者,矩必匡之。’,你犯错了,所以这一下是打你的,是惩戒。”
小孩听不懂那个,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围着,一张脸胀得通红。
“但你又年幼,听闻你父母不在,也是迫不得已,去买两个蒸饼给他。”赵端对周岚说道。
周岚一怔,不知在想什么,慢了半拍这才哎了一声,去边上买了两个粗粮蒸饼。
荷叶包着的蒸饼还带着热气。
赵端递到小孩手心,认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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