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手可真修长白净,活像个姑娘家的手。
白昭昭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头回有男子不怕她砧板上的屠刀,把手搭过来,而且还是她名正言顺的未来夫婿。
她乐的捧着阮知微的手,稀罕的摸个不停。
“昭昭,你好歹是个姑娘家,庄重点,庄重点。”白骡子简直没眼多看她几眼,顿了顿,欲言又止的瞅着阮知微看。
一个杀猪多年,使得一身蛮力的大汉在面对读书人时,总觉得自己莫名矮了一头。
“知微,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他不确定的一问,怀疑阮知微会不会书念多了,就眼神不济,容易看走了眼。
“这桩婚事,两家早已交换了庚帖,昭告了天地神灵,岳父若非是想要小婿欺天悔婚。”
按着胸膛,阮知微咳了几声,眸底落下了些许失落,无奈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还是说,岳父觉得小婿只是一介童生,算不得昭昭良配。”
如若不算是良配,有些豆腐,外人是吃不得的。
他说的委屈,她听得心酸。
表情微窘的白昭昭起了恼意,一掌拍响桌面,扭头对着自家爹爹责怪起来。
“有你这么当人岳父的?自家姑爷千里来投亲,你没得好菜好肉招待,还老嘴叭叭的说人不算良配。”
她捞起袖子,挡在阮知微的面前,指着白骡子就是一顿臭骂。
“和尚还懂得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不认这婚事,我还是懂得礼义廉耻的,知晓两家交换了庚帖,他今后就是我家相公。”
“没人能当我——白昭昭的面,欺负我家相公的!”
这气势唬的趴在门口与矮墙上的一众村民,不由得点头,更有甚者开始起哄,送她几个掌声。
那确实,这方圆几百里内。
谁敢对白家姑娘动手,怕是嫌自家的人头待的太安稳了,想学那刑天,四处找头,讨个满堂红。
得意忘形的白昭昭,被起哄声激的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差没一拱手朝门口拜一拜,承蒙街坊四邻抬爱了。
这丫头是不怕今后入了世家,得了姑心失了嫂意,纵使丈夫百般迁就,仍上不了世家台面。白骡子脸上一讪的干笑着,抬脚就是踹上大门。
家丑不可外扬,儿蠢不可外现。
除非她非得找机会,丢人现眼。
“昭昭,爹爹问你,就问你一句,你当真是认了。”
怕村民听到什么,白骡子也是为自家姑娘操-碎了心。
如若不是自家婆娘今早去了武馆。
给当武生的大儿子送吃食,这些话,本不该由他来问的。
这迟钝的丫头压根没开窍,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
人心最为险恶的阮知微。
躲在白昭昭身后,听着她多加维护自己的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这千里姻缘一线牵。
他来锦州一趟,实乃天公注定,好成人之美。
不然怎么知道,人间会有白昭昭此等有趣之人。
即便死后,他也得含笑九泉,不算白活。
“昭昭,若你不肯,也是我与你有缘无分。我不怪你,只怪自己不顶事,算不得你良配。”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拉了拉白昭昭的衣袖,兵不厌诈的扬起一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脸庞。
我的乖乖,她的小相公真的是天仙下凡。白昭昭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都直了。
“你少给我说些丧气话,你我是姻缘天定,没谁比我两更般配。”她说的有点心虚。
天地神仙在上,她平生从不曾妄言。
就饶她一次吧,下回正月十五,她定会去月老庙里好生拜拜。
供上鲜花素果,感谢月老不辞辛苦系上红绳,好让一朵鲜花插到屠刀上。
“你个未出嫁的姑娘家,醒醒脑,别张嘴就是小相公,闭嘴就是姻缘天定,叫外人听到了,不得躁得慌。”请神容易送神难,白骡子一眼就看出阮知微比小鬼还难缠。
只是自家姑娘太好收买了,一点美-色就叫她魂不守舍。
“哪来的外人?”白昭昭左右张望了下,这才发现已经看了许久好戏的娟姐儿。
她疑惑地看了她许久,不解的歪着头道:“你还没走呀。”
呦,过河拆桥拆到她面前了。娟姐儿撇了撇嘴,嫌弃地哼了一声,她当她愿意呆这儿。
“你好意思说这话,从你进门起,你有多看我一眼么?”
要不是白昭昭的小相公着实俊的很,她才不肯捺下性子,当自己是墙上壁虎,不吭一声。
不懂人情世故的白昭昭眨眨眼,小声的嘀咕着,“桃子还得挑齐整的买,你长得还没我家小相公俊俏,我看你作甚?”
“喂喂,我耳灵的很,听到了。”娟姐儿相信,凡是见识过白昭昭家小相公的人,少有会自恃美貌的。
仙人之姿与凡胎肉-体,不是差了一个轮回,是隔着仙凡有别。
至于仙人现在是白昭昭家的,她就且当仙人是下凡历劫的。
而且是历生死大劫,不然太受委屈了。
眉头微微一拧,阮知微自然是看得出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
不过一张皮相,所有人都比他要来的在乎。
“岳父且放心,小婿虽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个书生。”
“但懂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他人若辱昭昭,便是辱我。”
貌美不到心,瞎了世人眼。
阮知微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做人当斩草除根,免得日-后春风吹又生,徒生一地麻烦。
“即便日-后,我命有一劫,自有我的归处,不会拖累昭昭。”
向阳花开在光下,才能开的灿烂。阮知微心有底线,自知常年多病,算不得什么良配。
只是一人在沼泽待久了,总巴望着有一日能摸到一抹阳光。
“只求岳父怜我年幼,让我留在锦州。若是我有幸能活到及冠之年,定会八抬大桥来迎娶昭昭的。”
他起身,从白昭昭身后走出,对着白骡子徐缓抬头。
“这一叩头,是谢岳父救命之恩。”
抬手一捞衣袍,他对着白骡子重重一磕。
“这二叩头,是望岳父等我及冠。”
抬头,便是再次以头磕地。
“这三叩头,是求岳父信我一诺。”
这三叩头没有虚假,声声闷响。
整个人傻住的白昭昭,不敢置信的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仿佛他在说些不可思议的话。
一个世家子,虽说能屈能伸,但着实没必要做到这地步。白骡子不插一语的看着阮知微,这三叩头,是他应得的。
阮知微家世是好,却也是龙潭虎穴。
他家昭昭又不是什么降龙伏虎转世,没有擒拿猛兽的本事。
“爹爹,你应了他吧。”看着阮知微受委屈,白昭昭实在不忍心。
他若当下应了这崽子,别说日后,现在他就能一口一个岳父套近乎。
白骡子看着自家姑娘站在一旁,想要搀扶人起来,都急的要掉出眼泪。
“昭昭,你若愿意,你就扶他起来。今后替他守个十年八载,为父都要替你立个牌坊。”
嘴里放着狠话,白骡子还是舍不得自家姑娘被人吃得死死的。
这亲家结得烫手。
尤其是阮知微这人,瞧着郎朗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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