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格里格朗~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月沁穿着蓑衣走在街道上,后边紧跟着几个家丁,有撑伞的,提盒的,还有递甘蔗杆的……
穿蓑衣打伞?下雨不躲,还闲庭信步赏雨景?
凡是有路人匆匆经过,看到她们几个怪异的行为,都会多打量她们几眼。
她出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逃课,她的娘亲将公学私塾和家教都给安排了一个遍,她的日程被排的满满当当,但她没有一个愿意去的,因为天天那些夫子不是追着她识字就是要立师威惩罚她,她烦都要烦死了,于是每次上课时间都是寻各种借口逃出来溜达。
无奈被她的娘亲抓回来过两回,本来要狠狠处罚,但每次她一耍赖哭号,提起她过世的姐姐,娘亲就下不了手,一而再再而三,慢慢花家主就对她放任不管了,只是老师照请,上课就全凭她自觉了。
但这些夫子在洛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容忍自己教的弟子是这副德行,忍不了多久她们就纷纷甩袖子走人了。
月沁啃了一口甘蔗杆,刚嚼了两下就吐了出来,呸,杆子太凉牙,她实在不愿意吃了。
狭窄的街道里传来木头轱辘滚动的嘈杂声,来人大嗓门吼道:“都给我滚开,别挡老子道!”
声落后,月沁感觉背上一股推力,噗通一下狼狈的摔地上了,手里还握着甘蔗杆,娇嫩的手背搓到凹凸不平的石头路面,立即就破了皮。
推人者瞪着已趴在地上的月沁,啐了一口,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活该!”
月沁从小锦衣玉食到大,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气得七窍生烟,被家奴扶起来后,怒视着前面拉着推车的两人,手里甘蔗杆使劲朝她们跑远的后脑勺砸过去,紧咬银牙生气道:“你们几个傻蛋!扶我干什么?没看到我被人欺负了吗?今天你们要是不把她们给我抓住,回去一人二十板子!”
飞出去的甘蔗杆谁都没命中,却落到了推车上哼哼唧唧的女人身上,谁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砸中她,反正她一路上都是这幅惨样子。
五个家丁一听要打板子,比平时卖劲得多,飞扑上那三个飞奔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那三人比较凶猛,五对三搏斗了好一会儿,把推车轱辘都给踹掉了,每个人打得身上衣服都烂了,才最终把她们三个不知好歹的人给按倒在地。
月沁走过去,踹了脚正凶巴巴瞪着她的人,那人皮糙肉厚的,她竟踢得足尖痛。
“狗娃子,敢蹬老子,等老子起来宰了你,啊呸!”被摁在地上还出言不逊地对着月沁怒吼,嗓门大到让月沁吓了一跳。
月沁反射性的向后退了两步,随后觉得自己惊恐的反应很是丢人,恼火的盯着地上正用蔑视眼神看她人,冷脸吩咐着家奴,“居然敢吼我?都给我狠狠揍,揍到她们叫不出声来,完事把她们丢衙子里去,另外多给衙差些好处,让人在里面好好招待她们!”
月沁心里那个气啊,就坐在掉了咕噜的推车上看着家丁对她们一顿胖揍,接着命人绑了送了衙门,在衙门门口她们居然还死性不改的朝她吐口水,月沁气难平,把出门的零花钱一分不剩的都送给了衙役,再三叮嘱后,才忿忿不平的离开衙门。
“小主子,您受伤了,要不咱先回府找大夫瞧瞧?”家奴小心翼翼的问,跟在月沁身后漫无目的的走着。
“我心情不好,不回!回去还要听娘亲唠叨,心更烦!”月沁吊着脸,脚步不停越走越快,谁也不敢问她究竟要去哪里。
月沁兜里没钱,本来想要下馆子听戏的计划就全变了,要知道城里的消遣地儿全是要花钱的,不花钱还能去哪儿,她闷闷不乐的越走越远,直到临近南城门。
还没到城门口,就看到这里聚了不少人,走进人群才发现在一辆马车旁的空地上摆了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白布被雨水打湿了,紧紧覆在尸身上,布上斑驳得染上了半截子血红。
车夫哭得稀里哗啦,旁边的路人小声议论着,大致意思是这家的小公子出城游玩被歹人害了,只有家奴的尸体找到了,而主子的尸体还没找到,据说这家公子还是个绝色美人哩,年华尚好的妙佳人却死于非命,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月沁好奇的盯着地上染红的白布,她还是头一回见如此血腥的场面,想靠近一点看个清楚,验证下横死的人是否跟说书人说得那般恐怖吓人!
“外人别靠近,离远点,不要扰了他们的安宁,呜呜~”车夫拧了把鼻涕,大声喝止道。
月沁止了脚步,停在三步之外的地方,又瞧了两眼,掉头走了。
雨此时依稀有减弱的态势,一串串雨珠从她的帽檐滑落到蓑衣上,她身后的家奴紧赶慢赶的追在她身后,小跑着走在坎坷不平的碎石路上。
家奴赶上来,着急忙慌的叫道:“小主子您可别乱跑啊,您没看这里刚出了命案吗,再往城外走可就不安全了!”
月沁停住,等着她们全部跟上来,“华霜那小儿总污蔑我胆小,这会儿正来了机会,谁都不敢去的地方我去了,可不就证明我胆大了吗?还有那家小公子的尸体不是还没找到吗,我这就去寻一寻,等我找到,把死尸的惨状告诉华霜,吓死她!”
家奴听了直叹气,“唉,这……不妥吧……唉,小主子您慢点,路滑!”
少不经事的月沁满怀好奇的一路快走,阴云压顶,雨好像还没下透,依旧有着说不出的压抑感觉,萧瑟的寒风卷着路两旁的野草发出诡异的低声呜咽声,好像横死的人在不甘心的哭泣(月沁不自觉的脑补,十分害怕)……
见小主子走得越来越慢,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劲头,家奴阿英贴近过来,幽幽道:“小主子,您还是……”
“啊!你突然贴这么近干什么,吓死我了!”月沁吓得蹦了起来,大叫一声,发现原来是阿英后,气的不行,劈头盖脸对她一通批。
阿英哭笑不得,试图劝服小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走了这么一大截子什么都没看到,再走下去估计也是什么都没有,外面风大雨大,咱们就算不回府,去茶楼喝口热茶也比待在这里强啊。”
月沁瞪了她一眼,沉下脸道:“阿英,没想到你可比主子我还会享受啊,想去茶楼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家奴阿英换上讨好的表情,委屈道:“阿英哪敢,奴可没想光顾自己安逸,奴都是为了主子……”
“行了,别解释了,越描越黑。”月沁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冷冷哼了声。
“呜呜,您真的误会奴了……”阿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不停在身后嘀咕着。
直到拐过一块显眼的白色大石时,月沁才觉察到异常,率先的是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家奴阿英颤抖不已的用手指着月沁的脚底,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您……您脚下有一滩东西!”
她僵住了身子,低头注意到自己的脚踩在一片暗红的区域内,在雨水的冲刷下碎石和泥巴上的颜色稀释了不少,血迹蜿蜒漫长的一大片,她不敢再看了,害怕的跑着离开这片区域,哪想在道路拐弯的地方又看到另一滩血迹,上面有奇奇怪怪的粉色和白色黏糊糊的物质,也不知是什么。
“哎哟,真惨哟,这不是脑瓜浆吗?”家奴阿英好奇的上前辨识,一眼就认了出来。
真是的,知道为啥要说出来?!不知道她害怕吗?月沁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是再也忍不住了,连跑几步趴在道旁不住的呕吐。
吐到不能再吐,吐到无力的趴倒在地……
最后,她在家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整个人都虚脱了,突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像抽了风一样又跑了一小段,在路边低洼的水坑里不停的涮鞋。
“啊,鞋不干净了!我……我沾上死人的血了,晚上会不会被恶鬼缠上啊!”月沁欲哭无泪,伤心的诉说着自己的担忧。
轰隆隆~天上一个惊悚的大雷劈下来,把不远处的树给劈中了,树干立即着了火,燃烧的树枝从树上掉落下来,燃着了地周围的一大片野草。
接着,持续的电闪雷鸣,呼啸而过的大风将野草吹得剧烈摇晃,草地上发出“呜呜呜”的诡异声响,忽的露出一株枯死的矮树,上门飘摇着一小缕白色的布条,矮树旁的草地好像被人扒开过,左倒右斜半伏在地上。
很多不好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会不会真的是刚刚她那句无心的话应验了?她定定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方向。
家奴担忧主子是不是被吓出问题了,几个人在她耳旁左呼右唤的,目露焦急。
月沁颤抖地抬起手,说了句:“里面……有东西!”
家奴皆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在近处果然发现了挂在树上的白布条,上前摘了回来,问:“您说的是这东西吗,奴给您拿回来了。”
“不是!”月沁看都没看,继续盯着那个方向。
家奴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生怕小主子是中了邪,再次确认,这才知道月沁在说什么,个个敛神正色小心翼翼的查看,草地中有异物!她们机警的在路旁寻找着趁手的家伙事,准备向深处一探究竟。
阿英捡了跟棍子,只带了两名家奴一起走进草丛。
不多时,她们抬出一个着白衣的少年,他紧闭着眼睛衣衫凌乱,打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手无力的垂着,袒露的手臂上有大大小小的口子,可能是被雨水淋的时间太久,伤口上并没有明显的血迹,他整个人看起来残破脆弱得令人生怜。
阿英喜道:“小主子,里面还真有个人,他还有气,是个活人!”
听到是活人,月沁才敢走近。家奴把他放到地上,月沁弯腰拨开贴附在他脸上的头发,一张不大的瓜子脸五官精致,睫毛纤长,鼻子高挺,嘴唇小巧轻薄,唯独脸色太过苍白难看。
长得不错!月沁心里赞叹道,她大方的解下自己的蓑衣盖在他身上,蹲在他身旁撑起伞为他遮风避雨。
细细打量着他,发觉他的年龄好像大她许多,想着拥有这幅好模样的公子八成早已定亲了吧?月沁盯着他姣好的面容思考着,唉,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的,竟胡思乱想到成亲这事上了!
月沁注意到他嘴角溢出一缕血来,也没顾得脏,掖起袖角去擦,少年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下,他的眉角皱起,猛地侧身呕吐,一汪血水被吐了出来,还掉落出一块暗红色的物体,看着像是半截舌头!
她的脸色大变,蹲在一边干呕起来,她的胃早都空空如也,半天愣是什么都没呕出来!
月沁再看他,只觉得他无比可怜,长这么美居然不幸成了个哑巴?月沁叹息着继续去擦他唇上的血,但这时神情恍惚的少年突然用绝望凶狠的眼神瞪着自己,他染血的嘴死死咬着她的手背,好像用足了力气势必要咬掉她的一块肉,伴随着剧痛她感觉自己的手要完蛋了!
她后悔救了这个蛇蝎少年啊......嗷~她的手啊,她的手要没了!
“啊,痛!!”她痛得大叫,手怎么抽都抽不回来,旁边的家奴也是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陌生的声音,终于他的眼睛聚了些光,意识到自己咬的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娃,他愣神中松了口,月沁这才在家奴手忙脚乱的帮忙中挣脱出来。
“你是不是属狗?见人就咬?咬得人痛死了!”月沁生气的站起来,皱眉看着手背上深深的牙印子。
接着,少年失魂落魄的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对她责备的言语没有一丝反应,眼睛中好像蒙了层浑浑噩噩的纱,眼中渐渐生出一连串晶莹的水珠。
“欸?哭……哭了?”她说的明明是是实情啊,明明是自己受了伤,凭什么他要哭啊,该哭的是自己才对!
......
丞相府
大皇女护送赫连雅君来到府邸门口,就见慌慌张张的一群仆役从府中往外赶,好像出了什么大事的模样。
雅君在一群人中找到了老管家,问了详情,大皇女也在旁听着,她听完后急三火四的要走,雅君则借出府中的两匹快马,执意跟大皇女一起走。
到了城门口,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大皇女心乱如麻,更是担忧起尉尘的安危,骑行至乱石路时,马蹄开始打滑,她不得不下马步行。雅君身娇体弱的在她身旁,不时需要大皇女的关照,她一手挽着雅君,一手牵着马,走的并不快。
当路过凶案发生的血泊路面时,雅君害怕的将头埋到大皇女的怀中,温香软玉在怀,大皇女的心脏有一阵的春意荡漾差点给忘了此行的目的。
大皇女揽着他在雨中多伫立了一会儿,怀中人抬眸娇滴滴的唤道:“大皇女,您的衣衫湿了,啊...嚏...”
“雅君,你感冒了?我让侍卫送你回去吧?”大皇女后悔自己的马虎大意,刚才出行急,为什么就没想到为他拿一套雨具呢?
“我没事。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一起,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雅君态度坚决,趴在她的怀中不肯离开。
不想成为累赘,但确实也是累赘了。大皇女思忖着,看到他娇妍的容颜上粘附的雨珠时,心里自责不已,道:“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但你在我身边始终让我放心不下,现在你病了,更凸显了我的粗心和照顾不周了,乖,我亲自送你回家。”
雅君心中暗喜,正要回行时,听到前方有女人痛苦大叫的声音,于是又害怕的依偎到大皇女怀中了。
“有我在,别怕。”大皇女安定好雅君的情绪,拔出随身佩剑,让侍卫好好守护在雅君身边,三人小心前行。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女人对着地上的男子在说着什么,言辞激烈,好像是在威胁地上的男子。
地上男子身披蓑衣,狼狈的撑坐在地上,衣衫是白的,肌肤也苍白得像雪,他的身姿飘摇不定,在凄风寒雨中瑟瑟发抖,好像支撑不了多久,整个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纤弱可怜。
“他......好像是尉尘!”雅君其实并不想说,但他猜想大皇女肯定早就认出来了,为了突显兄弟情深,他还是佯装一下吧。
月沁又是威胁又是发誓又是讨好的跟地上的少年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他这才止了眼泪,接着整个人空洞洞的好像只剩空壳一般,半句有用的信息都不给她透露。直到她看到地上的半截舌头,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忘了他是哑巴这回事啊,这时的月沁已经对他失去了大半的耐心,于是打算动粗直接把他抬到城门口,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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