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十四年,桃元间,柳州城。
黑天甫一泛白,西施客栈照例挑起了半人高的店幌。
今日生意正好,晏采薇忙得两脚不沾地,偏偏该来打下手的弟弟此时不见人影。
她扫了一圈没找到人,两片柳眉顿时拧成一股,手上的抹布往路过的晏小丘肩上一搭,从一路宽阔的后背缝里挤到店门口。
女子面容清丽绝伦,端的一副标志的美人样。她挽起袖子,露出肤色白皙,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一截小臂,手顺腰一叉,温婉的形象登时破灭:“晏景行!还不滚下来帮忙!”
刚看了没几页闲书的晏景行内心哀嚎一声,低头咬住手上树枝,空出手扯开衣襟,快速将好容易借到的书塞进去,避免沦为晏采薇的引火材料。
不多时,门口那棵遮天蔽日的古榕树上,绿枝繁叶沙沙晃动。仔细一看,便见晏景行脚下踩着粗壮枝干,手撑树根,身子向前一倾,从树上一跃而下。
少年身形修长,丰神俊朗,一身黑衣利落,掩藏了几分年轻气盛。手里拿着根光滑笔直的树枝,正着急忙慌地往束着银质条扣的箭袖里塞。
“拿过来。”晏采薇眼尖如鹰。
晏景行瞥着晏采薇的脸色,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慢吞吞走过去,还没开口,手上精挑细选的树枝抽离,接着耳朵被用力揪住。
他连忙叫道:“诶诶疼疼疼!松手松手!晏西施,你要谋杀亲弟吗?”
“我谋杀亲弟?我不被你气死就谢天谢地了!”晏采薇抖着树枝数落他,“送你去学堂,你不好好念书。让你在店里帮忙,你想方设法偷懒,得空就往树上钻。怎么,跟隔壁的三花猫拜把子,成兄弟了?”
晏景行抬手想揉发疼的耳朵,无奈晏采薇并不松手,只得嘀咕了句:“我跟它拜把子,你不就成它大姐了?”
他眼尾低垂,瞧上去一副丧气模样,实则偷偷用余光估量晏采薇怒火有多盛。
晏采薇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耳朵上的手换到衣襟,拎着他进了店。
店中熟客对此司空见惯,有的还戏谑道:“晏西施,忙着呢。”
晏采薇敷衍地回了个笑脸,把人拉到后面。
“姐,好姐姐,晏西施。”晏景行见势软下态度,“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老在店里帮忙算个什么事儿。再说了,小店生意再好,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银子。”
晏采薇柳眉一挑,手上卸了力:“那你有何高见?”
晏景行眼睛一亮,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向上一扬,眼尾便向外勾起些狡黠的弧度。
他拍了拍立起来的衣襟,在晏采薇眯缝着杏眼,打量自己的目光中,大着胆子道:“我有个主意,不如你拿些本金给我,我出去做生意……”
话还没说完,那只未消红的耳朵再次被晏采薇揪住。
“诶诶!怎么了!又怎么了!”
晏采薇冷哼一声,贝齿里磨出恨铁不成钢的字句:“晏景行,你长本事了啊,还想骗我的出嫁钱。什么叫这小店挣不了几两银子?要不是这小店,你早就睡大街上喝西北风了。少在这啰嗦,先去后厨把碗给我刷干净。再敢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晏景行捂着充血的耳朵,疼得皱紧了眉头,背过身去时,口中小声嘀咕,“这脾气,真替我以后的姐夫担心。”
“晏景行,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没有。”晏景行连忙摆手否认,一溜烟儿钻进了厨房。
哺时,客栈渐渐冷清下来。
日薄西山,余晖浅淡。
晏景行终于得了闲,靠在路边的古榕树下休憩。
正昏昏欲睡,听见有人叫他:“小公子,小公子!”
晏景行费力抬眼,见一中年男子背着包袱,站在他面前。一道影子落在脸上,中年男子背着光,正低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什么事?”这样跟人说话到底没礼数,晏景行本想起身,谁知身体又累又困,一点儿力也使不出来,只得软躺在地上。
中年男子风尘扑扑,眉眼间却隐约透露几分仙风道骨之态,笑问道:“敢问小公子,此地可是桃元间柳州城?”
晏景行眼已睁不开了,勉强维持着清醒:“是,此地……正是柳州城。”
中年人的声音散如蒲絮,从头顶落下,飘到他耳中:“看来,我终于找到了。”
找到什么?晏景行正要问,手里多了个冰凉的物体。
晒了半日太阳浑身暖和,那物却冻得他一哆嗦,直教他从梦里惊醒。
“晏公子,吃饭了!”晏小丘在店里喊道。
晏景行粗喘着气坐起身,这番觉睡了跟没睡一样,浑身疲惫。
他低头盯着手里晶莹碧绿的玉佩,分明冰凉,手心却发烫。想丢又怕损坏,干脆回到店里,打算交给晏采薇。
晏采薇没收,她一向不喜欢这些易碎的东西。听见是做梦所得,反笑了晏景行一通,只当他是又拿连家小公子送的东西来逗趣自己。
翌日,晏景行起了个大早,被晏采薇派去给要赶往扬州城的客人租借马车。
西施客栈跟马老板的马铺相距不远,晏景行走得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跟马老板讨价还价了好一阵,成功租到了两匹好马。
街市上,晏景行骑着棕色马匹,手里牵着一匹黑马,两腿晃晃悠悠挂在马背两侧。
走马过门何逍遥,柳州少年如晏郎。
晏景行骑得惬意,远远见一人牵着一头毛驴迎面走过来。
他不是没见过驴,但今日心情甚好,与毛驴擦肩而过时,玩心大起,伸腿轻撞了两下健壮的驴腚。
“欧——欧——欧啊——”毛驴感到有人在碰自己,扯着嗓子大叫。
“哈哈哈哈!”晏景行坐在马背上,被这毛驴的叫声逗得好一通乐。
“我说小公子啊,我这毛驴走得好好的,你无端踹它做什么?”那人回头,一脸莫名地摸了摸毛驴的耳朵,又给它顺了顺毛。
“得罪了。”晏景行止住笑意,抬手赔罪,“我无意冒犯你家小毛驴,只是方才突然脚底抽筋,不小心踢到了。”
那人闻言也没再多过追究,牵着毛驴继续往前走去了。
晏景行扯着缰绳盘腿坐在马背上,身下一颠,棕马不知为何躁动起来。
“诶,别动!”他脸色一变,尝试抚摸棕马无果,被带着往前跑去。
晏景行死死抱住手中缰绳,差点摔下马背。旁边的黑马并行奔跑,接住了他。
所幸街道宽阔,没有伤及他人。
两匹马跑到一截暗巷,寻了个墙角停下。
晏景行头晕眼花地从马背上滑下来,心跳还没缓和。
“你们……”他张口正要教训,看见地面新鲜出炉、热气腾腾上升的马粪,指着两匹马的手指迅速收回,嫌弃地一把捂住口鼻。
就在这时,墙内隐约传来对话声。
“错不了,就是他……带着那东西……”
“……客栈……快点找……”
晏景行听得不真切,疑惑地探头去找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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