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雪棠从未觉得烟花是如此地喧哗。
一朵亮红色的烟花散作烟尘,又一朵绛紫色升空,映亮着翟笙的面庞:“雪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
他紧张地笑笑。
“也对,你……你那时候太小,顺着江水漂过来,满脸伤痕,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杂耍班子换了地方,敲着锣鼓劈开拥挤的人潮。
“你忘得不少,却学得很快。”他伸手护住她的发髻,神思一回旧日,“阿婆每每教你狐人做仿之法,都是在影舫最边的那间小黑屋里,有一次我偷着门缝看见了一些,你怕我多心,便又缠着阿婆要她去教些你我都能学的功法,可偏偏你学比所有人都快,又一天天地长大,大到……成了影舫主人。”
杂耍班子走过,他落下手,放轻了声音:
“让我再也追不上。”
元雪棠被他这般目光不移地瞧着,即便那时的记忆闪回眼前,却如何都与面前的翟笙重合不得。
翟笙低下头,看见她紧紧攥着裙畔的手。
“锦衣罗裳,玉簪环佩……在你此番去靖雍侯府前,这些,都是让我掏出荷包时,会紧张地想到下一月餐费的东西。”
他抬起眼,又看见她泛着暗光的玉梳篦,“可如今看到它们出现在你身上,像个真正的大户小姐那样,无忧无虑地,不论是什么原因,也蛮好。”
“阿婆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肩负影舫开支,是应该的。”元雪棠松开手,抬头看他,“笙哥哥,再此之前,你从未与我说过这些。”
“所以我……用尽全力,拼尽全力地去抢夺每一个机会,贪取每一分钱,不知道会不会分担一部分,让你,好过一些。”
翟笙也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借着节日说与她听。
“就算如今已覆水难收。”他忽而垂头,浅浅嗤笑,“但你瞧瞧我身上这件衣裳,雪棠,如今狐人就要散了,我也能养得起你了。”
“养她”?
元雪棠愕然。
“做狐人久了,我在梦里照镜子都是别人的模样,直到那人的面容一片片落下,我才看见自己的面容——是一只火红的狐狸,是任人规训的物件。”
她摇摇头,“笙哥哥,你会把我当做一个物件吗?”
翟笙一时语塞。
“笙哥哥,你说覆水难收,那你告诉我,你身上这件衣裳,是清清白白得来的吗?”
她足下未动,却用言语步步紧逼。
“雪棠,我……”
翟笙咋舌。
中秋的夜晚,翟笙的鼻尖泛起一丝冷汗:“阿婆不在了,狐人散了,影舫腹舱也溢上了水……等这最后的,该死的一单结束,跟我走,好吗?”
他鼓起勇气,要去牵元雪棠的手,却被她躲开。
翟笙一瞬怅然,索性无肆地倾吐:
“我们,我们走得远远地,什么都不要。”他泛起一丝幸福的笑意,似是想到了一个遥远的所在,“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把魏琰忘掉,我把……离开永国,我们再也不要回来。”
翟笙不知为何,宁欢的名字,他说不出半点。
元雪棠静默地听他说完,眉目笼上了神伤:“翟笙,你不要瞒我。
“你觉得阿婆和狐人是累赘,我是压着你的重担,跨不过去的丘壑,对吗?”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的全名,却是第一次带着诧异的质询。
“这些天你从未在信中提及那间供职的书院,我旁敲侧击说了两句,你便拖着日子,许久才回信。”她迈开步,贴身上前,“还有你的发髻,好像……也变了样呢。”
翟笙步步退后,撞到了人才停下。
“是,我有事瞒你。”他抵额苦笑,“十数年啊,我都瞒着你。”
可下一瞬,他的眼眸便盈满了柔软。
一如他初见她的时刻:“雪棠,我心慕你。”
金黄的烟花再度绽起,人们目送烟花升空,又如流星落下,又泛起一片热情的喧闹。
翟笙自己也怔愣着将僵住的她轻轻拥住。
自小二人相拥不少,这次,元雪棠却浑身一颤,推开了他,转而咬紧唇畔,眼眸四处飘荡。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忽而回了头。
却似乎总有一个幽冥般的身影,徘徊在她身侧,她只肖一瞥便可出现,却偏偏中秋人潮汹涌,灯火阑珊。
把一切思绪,都吞得缓慢。
“雪棠,你别走,想想,想想……在这世间,你与我终于是独一无二的亲人了,何不——”
元雪棠冲出人群,又被他牵住衣袖。
她再回眸时,眼眶泛起了苦涩的影光:“所以,这就是阿婆走的那天,你出奇冷静的原因?!”
翟笙哗然,松手她的衣袖。
“乱套了。”元雪棠摇头轻笑。
她一步步退着,退出人群:“笙哥哥继续收好钱财,没了我的掣肘,不是更好?你说的没错,不是喜欢我现在真像个小姐的模样吗?不错,那我要回府了,我们静些时日,也蛮好。”
元雪棠早已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从角门里的市集出来的,直到身旁的人影稀疏了,杂耍班子的戏猴都打起了哈欠,猜尽的灯谜散落在路旁,树梢上绕满了飘舞的红线——她才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想起了叫车。
“店家,荷花酥何价?”她停在一处点心铺子旁。
期待已久的中秋,她想做的一事未成。
好在这些糕点,能让自己开心些。
店家收着招牌,笑了笑:“无价无价!最后一个了,讨个秋兴,送给姑娘!”
元雪棠心不在焉地接下,马车上,她将荷花酥,给他的糖葫芦一并收好,还有——那张纸条。
*
魏琰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赶回侯府的。
人群中,与她四目相对的少年,背后焰火璀璨,一轮明月下,他先是说了很多话,她静静听着,而后,话尽了,也轻轻拥住了她,她双手轻悬,捏好一串红润的糖葫芦。
魏琰看不见她的脸,但猜,她是幸福的。
这个少年如此熟稔的就拥住了她,而自己却只能借着梦,借着强迫的索求,贪取她温软的怀抱。
要强求她爱自己,是不仁的。
魏琰站在人群的另一侧,烟火背面,一片青灰,没有绚烂。
他转过身,乌纱随风而落,吹入了河中。
他来不及去捡,却抬头看见角门那棵古槐树上随风而动的红线——想起了今早为她求的那张,同样火红的长生符。
俯跪天尊神像下,魏琰记得自己许下的心愿。
“元雪棠,京城生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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