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城市,在午后呈现出一种被彻底清洗过的、疲惫的清新。阳光透过薄云,吝啬地洒下些微暖意,却驱不散老城区巷弄深处那股经年累月的、混合着霉味、油烟和淡淡污水气息的沉闷。柳树巷,名不副实,巷口那棵歪脖子老柳树早已枯死多年,只剩虬结的树干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37号是一栋六层的老式红砖居民楼,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如同生了癞疮的皮肤。密密麻麻的防盗窗锈迹斑斑,上面挂满了各色晾晒的衣物,在微风中无精打采地晃荡。楼道口堆放着废弃的家具和杂物,地面潮湿,角落里生长着墨绿色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属于底层生活的、杂乱而坚韧的气息。
403室。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与门外楼道里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小孩的哭闹、电视机模糊的声响隔绝开来,仿佛两个世界。
罗梓蜷缩在出租屋唯一那张破旧沙发的一角,身体僵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墙壁上一小块剥落的墙皮。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四肢麻木,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从凌晨狼狈不堪地推着没电的电动车回到这里,他就再也没动过。
身上的外卖工装已经半干,皱巴巴地黏在皮肤上,散发着雨水的腥气和尘土的霉味。手肘和膝盖摔伤的地方,血迹早已凝固,和布料黏在一起,一动就牵扯着钝痛。但他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一种巨大的、黑洞般的恐惧和悔恨吞噬了。
时间失去了意义。窗外的天色从漆黑到灰白,再到此刻午后惨淡的光亮,对他而言只是明暗的交替。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他也没有去充。他不敢。他害怕那小小的屏幕亮起,跳出任何来自外界的消息——警察的传唤?医院的催缴通知?或者,最可怕的,那个叫韩晓的女人的质问与诅咒。
他甚至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是昨夜那璀璨冰冷的水晶吊灯,是女人迷离含泪的眼睛,是真丝睡袍滑落的触感,是身体深处传来的、混合着罪恶与短暂欢愉的战栗,最后定格在床单上那片刺目的暗红,和那张写着“对不起”的、被他留在别墅床头柜上的信纸。
“我是个罪人。”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轰鸣,每一次回响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是啊,罪人。**犯。趁人之危的畜生。这些标签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滋滋作响。他仿佛已经看到**,看到囚服,看到母亲得知消息后崩溃的脸,看到周围人指指点点的鄙夷目光。
逃?这个念头不是没出现过。收拾东西,带上母亲,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但立刻就被现实击得粉碎。母亲每周三次的透析怎么办?异地就医的巨额开销和手续怎么解决?他们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那个女人是韩晓。云顶别墅的业主,韩氏集团的总裁。那样的身份,那样的能量,如果想找到他,他插翅难飞。他那封留下所有信息的道歉信,更是断绝了自己最后一点侥幸。
自首?去警察局,坦白一切,接受法律的审判。这个念头更让他不寒而栗。坐牢,留下案底,社会性死亡。母亲怎么办?没有他,母亲连下一周的透析费都凑不齐,只能等死。
两条路,都是绝路。他就像被困在透明玻璃罩里的飞虫,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找不到任何出口,只能徒劳地撞击,直到筋疲力尽,窒息而亡。
悔恨如同硫酸,一刻不停地腐蚀着他的内脏。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接了那一单?为什么没有在门口坚决离开?为什么……没能控制住自己?无数个“如果”在脑海中翻腾,每一个都指向不同的、或许不会如此悲惨的结局,但现实冰冷地告诉他,没有如果。
对母亲的担忧是另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今天早上本该送母亲去透析的,但他失魂落魄地回来,连手机都没电了,完全错过了时间。母亲在医院会不会着急?护士找不到他会不会联系医院?他不敢想。他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连给医院打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饥饿和干渴早已袭来,胃里空荡荡地抽搐,嘴唇干裂起皮。但他没有动。茶几上放着半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饼干,还有半瓶冷水,他视而不见。身体的痛苦,某种程度上,像是一种自我惩罚,能稍稍缓解那灭顶的精神折磨。
他就这样坐着,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雕,等待着那最终审判的降临。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在凌迟他的神经。他甚至有些病态地期盼着那敲门声、那警笛声早点响起,好结束这无休止的、钝刀子割肉般的煎熬。
“咚、咚、咚。”
敲门声就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刻意的、有节奏的礼貌,敲在薄薄的、有些变形的铁皮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罗梓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紧接着,又以数倍的速度疯狂擂动起来,撞得他胸腔生疼,耳膜嗡嗡作响。
来了!终于来了!
是警察吗?还是那个女人派来的人?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四肢冰凉,血液倒流。他想躲起来,想从窗户跳下去(虽然只是四楼),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平稳的、令人心悸的节奏。伴随着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并不高,却清晰得可怕:
“罗梓先生在吗?请开门,有事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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