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门口。
墨哈五打着哈欠晃出来,大摇大摆拐进边上的瓦子。
里头四五个街溜子正喝酒胡侃,一见他这块头,顿时收声,眼神里带点儿窥探,又带点儿怵。
他全当没瞅见,“啪”地往桌上扔了两锭银子。
“一壶酒,二两熟牛肉。”
他连着赌了一夜,输了一夜,照样有钱花。
“兄弟,一块儿喝点?”
一个缺了只眼的凑过来,把自己那壶酒往桌上一搁。
墨哈五瞥见他指甲缝里还沾着白粉,嗯了一声。
缺只眼一边斟酒,一边贼眉鼠眼地试探:“兄弟在哪儿发财啊?哥们看你一掷千金呐,有什么门路没?”
“门路那自然是有。”墨哈五嗤笑一声,端起酒杯却没喝,粗声道,“可老子认识你谁啊?凭啥告诉你?”
那边一个瘦猴似的小痞子蹦起来就要掀桌:“咋跟俺大哥说话呢!”
缺只眼连忙拦住小缺心眼,赔着笑说:“小孩子不懂事,哥你别计较。咱就是看你输一天了,再厚的家底也经不住这么造,是不是?”
“交个朋友嘛,”他又凑近些,“头回来天都吧?赌坊里头水深,一会儿哥们儿带你玩两把,准赢!”
墨哈五转着酒杯,慢悠悠地说:“办法那倒是有的。”他忽地撒了酒,“不过兄弟这么交朋友,就没意思了。”
缺只眼反应贼快,立刻竖大拇指:“哥好眼力!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
几句奉承一拍,墨哈五像是被捧舒服了,没一会儿就跟缺只眼勾肩搭背起来。
一个壮如小山,一个瘦似老鸡崽子,胡侃一通,俨然成了“兄弟”。
墨哈五一身酒气,咧嘴笑:“有啥门路?借的!二分息,亏了就亏了,一夜就挣回来。”
缺只眼连忙问:“哪儿借的?”
墨哈五却“咚”一声栽桌上,不动了。
缺只眼急得抓心挠肝,握着墨哈五山猿般的手臂,拍了拍,说:“咱可就这么说定了兄弟!”
“一会儿开市咱们哥儿几个陪你进去玩!你带哥们儿搞钱。中不中?”
墨哈五咕哝两声。
“……行啊、行,等老子睡醒的。”
***
薛杉像是被诏狱的大刑吓傻了。
三司会审,各部堂官三面环坐,连连厉声追问,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薛文昌!你出身岭南一个小渔村,寒窗苦读数十年才中举,祖上天降恩德才让你入了这国子监,只差一步就高中进士,你是有什么想不开,非要当街行凶杀人。”
钱嵊当日在御前虽然被弘文帝骂得劈头盖脸,可终究是高举轻放,小惩大诫,如今他还是大理寺的堂官,例行监督之责,这三法司会审,还是得有他在场。
他猛地高声道:“说!到底受谁指使!”
薛杉单薄的囚衣浸着干血,泛出颓败的暗红,整个人狼狈不堪,嗓子粗粝得如同砂纸:“……章、检。”
“大胆!”钱嵊将牙笏拍得震天响。
萧若乃七品小修撰,又是旁听席,安静不发一语地坐在下尾。
堂倌给他添了热茶,他手腕上裹着小顺子给他准备的绒毛护腕,捧着茶杯暖手。
他像一樽安静的白玉雕。
在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中,起到一个装点门面的作用。
而这群人中最为重要的,是今日的主审官,刑部侍郎齐泰宁。
钱嵊几番抢白,齐泰宁越看越不顺眼,捋着胡须斜眼道:“钱大人,按你这么个问法,他说什么都是胡说。还有什么可问的?”
钱嵊噎得说不出话。
章检这几日已经闭门不出,自摘官帽、禁足候罪了。
但钱嵊跟着章检许多年了,彼此沆瀣一气,一起干的缺德事海了去了。章检冤枉得满头官司,咬定此事绝非自己所为。
钱嵊百思不解,眼珠子滴溜乱转,满堂扫遍,最后锁在最惹眼的萧若身上。
“薛文昌,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他突然抬手,指向座次最末,将矛头一瞬转移,“你既然认定李远吉是受萧若指使所杀,那又是谁告诉你此事?是不是他!”
薛杉艰难地转过头去,萧若面色如常,眼神镇定地回望而来。
“自然是章检所说!若要水落石出,就该将他——”薛杉回过头,重重喘气,仿佛字字耗尽力气,“拿到堂前来!”
万变不离其宗,始终咬死章检。
一问细节,却一概不知。
李远吉如何死的,不知道;
李远吉死在哪儿,不知道;
李远吉死前何时与他见过,一会儿是三日前,一会儿是七日前。
颠三倒四,疯疯癫癫。
一时之间,众人竟也对这薛杉无可奈何。
僵持到午时,只得午后再审。薛杉被拖下去,在大理石面上拖出一道惨烈的血迹。
萧若坐了半晌,等人都散尽了,才起身。
齐泰宁还未离开,正对着卷宗唉声叹气,忽听一道清润嗓音:“齐大人。”
齐大人心中正烦闷不堪,听见有人打扰,下意识便要斥骂,抬眼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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