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朔风像把剔骨的刀子似的卷着风沙撞向沾血的铁甲。明明是将士凯旋气势低迷地如同吃了败仗一般。
整个军队都远远地“缀在”朝中派来的使节的车后,此时正在风中翻卷地军旗上,“苏”字还沾着喷溅上地敌人的血。
这是一场践行,而前面就是关口——苏家军驻守百年有余的关口。
胡天八月,阴沉沉的天开始飞雪了。
铁甲上渐渐覆上一层白色,湿润了干涸在甲上的血污,红色渐渐渗进雪中,又在行进中从肩头滑落。
这一身的重甲把将士们武装到了手指。队伍中只有将军一人没有摘下头盔。但这甲衣冷得惊人。
“将军......你该摘甲了。”副将勒了马看向将军。
前方的朝中命官不明就里让车夫停下,远远地只看见副将叫手下的人捧来一件厚厚的狐裘献到了将军面前。
命官刚想催促却被另一位拦住了。那人摇摇头,“让他们说会儿话。”
将军从不摘甲。在西北,将军只要见人必定是着甲的,连胡人都知道。
许久,久到以为不会有回应。
将军在众人意料之外摘下了头盔,随行的士兵连忙伸手接过。
将军举着包裹到指尖的铁手将早已颠散的墨发一拢,重新扎起。推开递来的狐裘,“不了。”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轴。
早已相识多年,饶是如此,在看到将军的脸时副将还是愣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又即刻移开了眼。
“钰耀。”
副将闻言不得已又看向将军。
苏将军确实生得美极了,模糊了性别的美。单看那双眼睛就能让人想到扬州三月开满的桃花,氤氲着团团粉色的雾气。
一双凤眸是看不出性别的。苏将军的眉眼英气,却有一张较为小巧的脸。
可能是日日带着盔甲,将军肤色近乎苍白,样貌过于精致,像江南一品楼的精致茶点——颤颤巍巍的莹白酥皮下透着瑰丽的内馅。
要么说模糊了性别,将军实在不像该待在西北吃沙子的人。
除了身形高挑结实,苏将军若在水乡便是一个朗朗俊秀的翩跹公子,但在西北一干肌肉虬结的壮汉之间却显得有些纤细了。
而刚刚结束的那一仗,将军被北戎三王子一狼牙棍猛敲中胸口,除了胸甲深陷进去一块没在重甲上刮出一道花纹却震出一口血来。
平时浑然天成的公子音被这一口血给毁了,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
西北的沙子没把将军打磨成一个皮糙肉厚的粗人实在不幸。真是不幸。
“今后就交给你了。”苏将军的目光直直看进副将眼中,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副将恍惚了一下,忍住了,没再移开眼。
“季珩定不负将军重望。”
苏将军一笑,“进了关就不是将军了。”
话音刚落,军队中竟然隐隐有抽噎之声。
苏家军五个大营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先是跟着老苏将军后来跟着小苏将军,哪怕是最年轻的也是小苏将军带起来的,至少四五年了。
大部分人是看着小苏将军成长起来的。小苏将军自幼长在军营,十五当上副将,十七挂帅出征,如今不过刚及冠。对一些老将来说还是个孩子。
不少将士都红了眼。
“哭什么?”常年冷着脸的苏将军今天倒是不吝啬笑容。
季珩盯着将军似乎想从将军脸上看出点别的情绪——可是没有。
“苏卿依。”季珩声音中充满不解,合理的仪态中透出一丝裂痕,“你为什么不难过?”
苏将军或者说是苏卿仪反问:“为什么难过?”
季珩握紧了拳,金属摩擦出一些刺耳的声响。
苏卿仪一瞥他发红的眼,又扫视过父亲的三位老部下担忧的神色。
——“继续前进。”苏卿仪牵了一下马缰,战马纤离扬蹄向关口走去。
苏家军送走了他们最后的一位将军,从今往后再没有苏家军。
也许会被拆散重编,也许会直接编入新军队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苏”字的军旗就要收起来了。
苏宅内,两位大臣正在等待最后一道旨,而苏卿仪正在沐浴更衣。
也许是最后一次面圣了,若不是那“别出心裁”的皇喻,苏卿仪也许会更释然些,哪怕一次也好,人总是更想做自己的,但事到如今也没那么多愿望了,死前想做的最后一次的事太多,没做过的也太多,人不能太贪心。
浴桶旁的桌案上放着一盅药,苏卿仪揭开盖子,药的苦味扑面而来其中还掺杂着一丝桂花的甜味,但药已经不再冒热气,干桂花就飘在药上。
这种时候了还逼人喝药。苏卿仪在心里腹诽。然而苏卿仪还是端起药来,用盖子撇开桂花一口气喝完了药,把空药碗放回桌上。
苏卿仪突然发现桌案上还有一个放着一颗桂花蜜枣的碟子,目光一滞,想了想还是没碰,径直走向浴桶。
铁甲在进屋的时候就摘了下来,现在苏卿仪只想把这身染上血味的衣服脱下来。
一件件解开,最后脱掉中衣,如果有人服侍就会发现苏将军把胸口缠得死死的。
可将军连一个侍女也没有,不会有人发现。将军伸手开始解这层层绷带。
这是双纤长的手,骨节分明,瓷白中透着血色,让人想不到这双手可以举起百十斤的长枪和重剑,将军什么兵器都会,可没人仔细观察过将军的手,哪怕这手纤长白皙,也没人意识到这不只是双杀神的手。
裹带一层层解开,被将军随手丢到衣筐里。
阳光将苏卿仪的影子的影子投射到素纱的屏风上,身姿绰约曼妙,显然是个女人。
这一刻将军就不是苏家大公子苏卿仪了,她是苏府从不示人的千金苏轻虞。
也许是想着也活不了几天了,苏轻虞对府上的“客人”也没什么招待的心思。
没几个人想死,她也是个不能免俗的凡人。但是一想到死了倒是自由了,苏轻虞反而升起一种莫名的期待。
她六岁时凭空多了一个“哥哥”。
那时她还不懂为何无论她怎么哭闹一向疼爱她的爹爹为何就一定要逼她穿得像个男孩子去练什么功了。
为什么娘亲突然就不能天天陪自己了,为什么爹爹打坏人突然就要带上自己了——她那时还不懂什么叫皇命难为。
她只记得爹爹抱着她进了一个好大的房子,所有人都低着头,爹爹也把她的脑袋按下来,她就只能盯着好像没有边际的石砖路,直到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她才被爹爹放下来。
兜兜转转进了一个房间里,那个被叫做皇帝的天下最尊贵的人欣喜地抱起她,一股寺庙里的木头味混着带着有点甜的土味的胳膊圈着她的腿。
那个人告诉她:朕赐汝名卿仪,望卿光耀门楣,其仪一兮,替朕镇守河山。
爹爹拿着她的小手蘸了朱砂印在一张纸上,发誓至死都将守住这个秘密直到哪天皇上亲自点破。
后来她长大些才明白那人不是叫皇帝他是做了皇帝,身上的味道也不是带土的木头而是宫廷御制香里沉香与龙涎的昂贵的气息,那要用命来守住的秘密就是她自己。
从不解到接受不过几个春秋。多出来的从来不是苏卿仪,是苏轻虞。
父亲也确实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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