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潇离院的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了,苏倾昏昏沉沉地趴在夜忱阑的床榻边,迷迷糊糊地听见这声音,随后心中一惊,生怕是宫里的人有所察觉,又前来查问。
苏倾不敢懈怠,忙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应答,却见门前站着的不是宫人,而是昔日与她一同在秦楼楚馆伺候露芙蓉,如今跟了东明世子夏启言的婢女明莲。
明莲见了她,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竟是这般脸色惨白,病容憔悴的模样,慌忙道:“你怎么成这样了!”
苏倾沙哑着嗓子,咳了几声,道:“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你怎么来了?”
明莲看了她半边,这才道明来意:“我家世子说好几日未见忱阑世子了,听说是病了,有些担心,便派我来看看,问问可有什么需要。”
苏倾想了想,心领了启言世子的好意,却又怕她有所察觉,便道:“有劳启言世子关心了,我家世子无事,只是需要静养。”
明莲听后点点头,道:“哦,那就好。”说罢她的眼神还是落在苏倾身上,有些关切地道:“我怎么看你倒像有事,可有去患坊看过医官?”
“已经看过了,就是开的药见效慢了些,未见好转。”苏倾神色暗淡地低着头,也只能这样糊弄过去,她可不能说医官开的药都让给夜忱阑吃了。
明莲听了她的话,却是寻思了下,对她道:“那你等我一下。”说罢她便跑开了。
苏倾有些迟疑地望着她跑去的方向,心想难道她是发现的什么?可不多时,她便见明莲又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个小瓷瓶递给她道:“这是我娘给我的,我离家时她怕我在外病了,便给带了专治风寒的药丸,是乡野间的土方子,比那医官开的药见效可快得多,你不妨试试。”
苏倾一怔,心下有些惭愧,自己这真是以己度人了,忙推辞道:“这……这是你娘给你的我怎好拿去。”
明莲将药瓶推入她手中,坚持道:“没事,你就收下吧,治病要紧。”
苏倾这才接过,心中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没想到她濒临绝望之际会得她出手相帮,再想到之前与她的种种真是有些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句由衷的感激,“明莲,谢谢你。”
送走明莲后,苏倾回到了寝殿内,她给夜忱阑与自己都服下了药丸,便又趴在了夜忱阑的床边,低声道:“世子殿下,您可一定不能有事啊!”
*
夜忱阑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了许久,也不知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更不知道自己是活着,抑或是已经死了。
他的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脚下是只有一条由黄土与黄色泉水流淌而成的道路,两边皆是绿幽幽的幽冥鬼火,时而有陌生的亡魂从他身边飘过。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如今终于走到了尽头。
夜忱阑走上了那一座青石台面,五级台阶的拱桥,开口道:“这里是?”
“你来啦,这里是奈何桥,是阳世与阴间最后的交界处。”幽暗中,那个时常出现在他梦中的男子站在桥头,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奈何桥的名字夜忱阑当然听过,看来自己是到了阴曹地府,他也不恐惧,反而是有些释然道:“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桥头的男子答得也很平静,道:“还没有,是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说着,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北溟世子!”
就在听见那个名号的一刻,夜忱阑睁大了眼睛,一瞬间脑海中如狂风怒啸,海浪翻腾,所有的记忆都纷至沓来,让人目不暇接,无法呼吸,他曾经是天界的上神,掌管四海的真龙,北溟的世子殿下,辰澜。
夜忱阑用手紧紧地扶着快要炸开的头,喘息着对眼前那个灰衣男子唤道:“冥,冥零。”
“看来你已经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世子辰澜。”桥头的男子幽幽然道,语气中似是有些欣慰,又像是终于放下了压在心中许久的执念。
夜忱阑的情绪有些激动,没有想到此刻还能再见到这位曾经的多年好友,他感念地道:“冥零,多谢你一直以来为我托梦,才让我找回了自己。”
冥君冥零的语气依旧冷漠如往常,只道:“这也是你心中的意念足够顽强,有太多的牵挂放不下,才会回想起往事。”
他身为冥界之主,却也不可操纵凡界之事,否则会承受极大的因念果报,于是他便通过托梦的方式让夜忱阑千万别忘了自己是谁。
想当初夜忱阑的命簿已断,冥君冥零于望向台上勾掉了他的生死簿,押着他的魂魄再次投胎转世之时,太子辰煜亲自盯着他喝下孟婆汤,忘却一切前尘过往,只是他没有想到,世子辰澜心中有份执念生死难忘。
而他的那份执念,就是……
夜忱阑忽地向着冥零恳求道:“冥零,她还在这世上对不对!我七岁那年遇到她了,我很肯定那女孩就是她!”
冥零一阵沉默,开口道:“她走黄泉路过奈何桥时,太子侧妃涟银买通了孟婆,在她的汤里少放了一味去怨憎的引子,这一世的她只记得对你的仇恨。”
“什么!”夜忱阑听了气急,手握紧成拳,焦急地问道:“那她在哪里?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
“她就在你身边。”冥零平静地回道。
“我身边?难道!”夜忱阑的心中已有了答案,可却怎么都觉得难以置信。
“不错,她就是你的小婢女,苏倾。”冥零肯定地回答,将他的想法证实。
“竟然真的是她!”夜忱阑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让他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如今她身量未足,面黄肌瘦,又怯懦可欺,你就认不出来了吗?”冥零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咸不淡地道。
夜忱阑此刻的心犹如被刀割一般,痛心不已,一想到她曾经是那么的傲雪欺霜,高高在上,他整个人都如同被割裂一般的煎熬,他颤抖着薄唇道:“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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