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口在半空相接，一声脆响之后，江暄借着喝酒的动作错开Omega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为什么要生气？
仿佛又回到从医院回来的那个晚上。
他想要什么结果呢？
他以为Omega会面无表情摘下手指上的戒指，却不承想Omega会刹时间流露出几分无措。
看到Omega不开心，他胸口积聚的负面情绪并没有任何改善，反而在短时间内浓度迅速上升，凝结成石块，沉甸甸压在他心头。
果然短时间内他不该再见裴槐青，江暄唇未完全从杯口离开，叹出的气体轻轻打在杯壁。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低垂的视线中，Omega突然攥紧了落在裤缝旁的手指。
想来裴槐青也没有那么想见自己。
后知后觉意识到是自己主动参加裴槐青的公司庆功宴，江暄更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不应该。
怎么看怎么像自己主动挑事。
这么想着，高脚杯落回身前，江暄抬起头，视线却落在Omega的衣襟上：“抱歉。”
他们只是结束了一段关系，没有必要闹得太难看。
他能感觉到，裴槐青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说话不过脑子惯了，希望裴总不介意。”
“不介意的。”
小白兔做任何事，他都不会介意。
自从江暄搬走之后，他和江暄见面的机会一减再减。
几个小时前得知江暄要来参加宴会，他特地带人将今晚宴会上的酒换成白中白香槟。
又重新检视宴会厅的布置，在今晚的菜品中又添了几道Alpha喜欢的。
江暄进门的时候，他心有所感，跨越人群和半个宴会厅，牢牢锁定江暄的声音。
小白兔今天的西装是浅色的，搭了条水蓝色的领带，领带上还点缀着嫩黄色的小雏菊。
正经中不失灵动。
灯火之中，Alpha似乎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耀眼，垂着头站在原地踟蹰许久，才取了旁边的酒杯走到他身边。
Alpha做了造型，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后拢。
后收的颅骨骨量明显，挺拔的鼻峰上，是一双自带柔情的眼。灯光浅照，漂亮的双眸水波流转。
似水双眸望向哪里，哪里尽是勾魂摄魄的风情。
这宴会场上已经许多目光投到江暄身上，裴槐青按下想要将所有人驱逐出门的冲动，将视线聚焦在江暄身上。
胸口的痛意在消失。
随着Alpha的靠近，仿佛缺损的心脏也跟着重新迸发活力。
这种感觉很奇怪。
裴槐青机械地和面前络绎不绝的宾客举杯，脑中慢慢浮现自己的健康检查结果。
和Alpha离婚分别之后，越发加重的痛意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被破开胸膛，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插进他的皮肉，肆意翻搅，将他这具躯壳内的五脏六腑扯得支离破碎。
裴槐青确信自己从口腔中嗅到了铁锈味。
他确信自己病了。
离开民政局之后，裴槐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到医院为自己挂号。
私人医院的服务迅速又贴心。
在裴槐青握着手里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远超一般人水平的检测结果，第三次向他们重申这股痛意具体而强烈，仿佛要和他不死不休时，他们用一种尽可能科学的目光看向面前这位有钱的老总。
“或许是心理问题。”小心翼翼地建议给到裴槐青。
经过医院大厅时，裴槐青抖着僵直的肌肉，将手里的名片丢进垃圾桶。
白底蓝字的名片落在垃圾堆中，桶口缝隙敞开着，些许阳光洒进去。
“心理医生”
有四个字被光照亮。
胸腔中的肉团重新焕发活力，不受控地上蹦下跳。
鼻腔嗅到Alpha衣服上残留的些许信息素，后颈的腺体也跟着心脏蹦起来。
后颈皮肉被扯紧，让他下意识去寻找自己留在Alpha身上的印迹。
Alpha今天穿得严实，裴槐青记忆里大多数的痕迹，都在那身板正的西装下。
除了——
一圈牙印换着Alpha的指节。
是他的牙印。
是他的Alpha。
是他一个人的Alpha。
是任何人都不能与他共有的Alpha。
自Alpha离开后再未停歇过的痛感倏然消散。
裴槐青的视线紧紧落在江暄身上。
小白兔
小白兔
胸腔跳动的血肉不停高喊着，裴槐青终于等到江暄在他面前站定。
他期待地等待着Alpha的话。
——“离婚的戒指应该戴在小指。”
Alpha脸上没什么表情，裴槐青才获得的来之不易的安宁瞬间被打破。
熟悉的疼痛卷土重来，压紧指跟的戒指发烫。
他不是故意要戴着戒指到Alpha面前的。
他只是太痛了，才下意识寻了些物件想要缓和一些。
模仿着Alpha将戒指戴上去的瞬间，绝非错觉，胸口碎裂般的苦痛确实轻松了些。
让他能够挺直脊背参加今天的活动。
他不想让Alpha不开心的。
站在Alpha一拳距离之外，Alpha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就不明朗，最后向他道歉时，垂着头睫毛颤动不停。
像狂风中翅膀即将被撕裂的蝴蝶，只能随着风向卷起自己的身体。
脆弱得染上绝望。
是我惹得Alpha不开心。
像是有一头巨兽，闯进他的心中围墙，尖利的爪子撕破心脏壁腔，暴躁地寻不得出口。
Alpha是因为他做的什么才不开心的，是因为他做的什么才难过的。
近乎三十年的人生，裴槐青从未因为自己的奇怪感到有负担。
他会在合适的场合选择合适的对象，模仿复现对方的言辞行动，套着仿佛正常人的壳子游走社会之中。
他在这样的社交场上游刃有余。
只要选对对象，生活对他来说并没有难度。
唯有小白兔——
他拙劣的模仿频频失效。
那双曾经盈满笑意的眼睛不知何时起望向他时只剩下强颜欢笑。
不要难过、不要悲伤。
胸口的巨兽在江暄痛苦的神情中复苏，祭出锋利的尖牙和坚硬的指甲，咆哮着撞在这间心笼之上。
他不该是个奇怪的人的。
猛地深吸一口气，裴槐青咽下喉咙间弥漫的血气，在Alpha转身离开后再次披上假面。
他拼了命地想将自己的思绪集中到面前的社交中，胸腔中那头躁动巨兽汹涌，身躯在他体内疯狂膨胀，蛮横的力量顶着心笼，顺着血管碾过他的每一个细胞，让他连呼吸都沉重。
夜晚的风微凉，空中搅着浓重的水汽，掠过皮肤时仿佛浸了层湿意。
壁腔中细微的气味已被敏锐察觉。
江暄抿唇，在这股熟悉的气味中转身再次离去。
他站在最靠近门的落地窗前，只是几秒钟的工夫，窗外已经下起小雨。
细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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