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灵筠》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是夜，谢灵筠随周澈入靖帝寝殿为靖帝侍疾。
近御榻后，听得内侍正为靖帝诵读殉葬妃嫔名单，名单上皆是无子嗣又年轻的低等妃嫔。
周澈扶靖帝靠着背后的软枕坐起身来。
靖帝面无血色，眼眶凹陷下去，唇色乌紫。
他看向谢灵筠，勉力扯起一丝苦涩的笑。
“你长得越来越像你母亲年轻时候，朕记得皇姐亦是十五岁出降江陵谢氏，这一晃多年过去，朕又与皇姐结为儿女亲家，好啊……咳咳咳……”
靖帝咳出的血染红了半块帕子。
“子纯，你来。”靖帝向周澈招手。
周澈近前，唤了一声“父皇”。
“子纯，你要善待灵筠，她是你姑姑唯一的女儿。”靖帝示意内侍将漆盘上的天子九方印交给周澈，“你登基后，只能册封灵筠为皇后，这天子九方印也只能传给你与灵筠的孩子，你要记住，不能废后，也不能废储。朕亏欠你姑姑的……朕要还……朕要还给你姑姑……”
“父皇。”
谢灵筠坐于御榻边沿，握住靖帝渐冷的手。
靖帝眼神涣散，“灵筠终是成了子纯的妻子，朕这一生了无遗憾了。”
靖帝阖目，整个人瘫软下去。
内侍探过靖帝的鼻息，报：“陛下，驾崩了！”
周澈拉着谢灵筠跪在御榻前，叩首复叩首。
“瞒瞒，父皇的表字与孤的表字一样是‘子纯’，而你的名字‘灵筠’曾是姑姑的小字。其实姑姑一直不允你嫁给孤，但为了成全父皇的执念，姑姑松口了。谢谢你，让父皇死得安详。”
谢灵筠回忆自己幼时客居宫中的时光，这一切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迹可循，靖帝背着她骑过大马，也曾将小小的她抛过头顶又接在怀中，可那时的她不懂那是父爱。
“殿下——”
坤仪殿的内侍长奔入殿中，一只耳朵被人割去，半个脑袋鲜血淋漓的。
“崔相无诏擅闯坤仪殿，他一剑刺死了皇后娘娘。”
整座皇城都被清河崔氏的白袍军、云中慕氏的南府兵、晋阳沈氏的飞霜军围得水泄不通，通往白玉京的水路则由韶州乔氏的花月水师驻守。
皇城内外皆被崔循的势力把控，兰陵萧氏、盛京姜氏、琅琊章氏、永安阮氏四家按兵不发，他们尚在观望中。
江陵谢氏、广陵白氏皆以周澈马首是瞻，但周澈已命七宝传手书给这两家，自述崔循在白玉京中调遣军队是依照他的意思，谢白二家当然也没有出兵救驾的道理。
帝后双双故去，宫中人心惶惶，皇族中人皆被崔循命人圈禁在两仪殿中，今日死七八人，明日死七八人，先是皇室主支一脉凋零，后是旁支几脉遇难。
谢灵筠在承恩殿听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崔循又杀了哪位皇室宗亲。
“还是没有打听到太子殿下被拘在哪一间宫室吗？”谢灵筠问从东宫外探听消息回来的摘星、指月。
摘星拍落了发丝间沾的雨珠儿，“婢子刚从六司过来，宫里的女官宫女内侍皆换了一批，他们全是从依附崔慕沈乔四家的氏族中被择选进宫的，一丁点儿关于太子殿下的消息都不肯漏给婢子听。”
指月：“婢子回东宫前，倒撞见慕小将军带一伙刽子手往两仪殿那里去，慕小将军向婢子问太子妃的安。”
承恩殿是皇城中最安宁不过的一处宫殿。
谢灵筠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周澈的其他妃妾与皇族中人一样被囚在两仪殿中等待杀戮来临。
除了崔贵妃、萧贵嫔、乔贵姬所出的皇子公主被发落去守皇陵以外，其余皇子公主皆身首异处。
这让华族们看清了如今的形势，顺崔循者生，逆崔循者死。
一直到景元十九年的十二月，谢灵筠终于与周澈见上了一面。
他手脚都戴着镣铐，而镣铐上系着长长的铁链，铁链另一端拴在废殿中的墙壁上。
谢灵筠踏入那间废殿时，满目凄凉，鼻尖酸楚。
昔日高贵的大靖太子，一朝沦为阶下囚，竟活得猪狗不如。
周澈正在抄写佛经，他每日必须抄写完一刀纸，才可以吃饭，已瘦得不成人样，不复往日的清俊。
谢灵筠从带来的食盒里捧出一碗燕窝粥给周澈喝。
她命看守的内侍打开周澈手脚上的镣铐。
管此处废殿的内侍长道：“无崔相口谕，奴婢不敢擅作主张。”
谢灵筠从袖中取出崔循的私印给那内侍长看过，周澈才被解开手脚的镣铐。
“明年改元永贞，新帝会大赦天下，我已求新帝放兄长去神武长公主府替我向母亲尽孝。”谢灵筠泪盈满目，“先帝驾崩后，母亲一夜白了头，精神亦大不如前。谢敏怀去求母亲向新帝讨要谢神爱与她一双儿女，母亲想着好歹要为你留下一点血脉，便接了谢神爱与她一对儿女回神武长公主府，你这一去，也算一家团圆了。”
“你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一昧委屈自己。敏怀与神爱欺你良善，他们不配得如此好的下场。”周澈放下空碗，拔下谢灵筠鬓间的凤钗插入自己喉间，温热的血喷洒谢灵筠一脸。
他倒在谢灵筠怀中，“你呀，不要太懂事了，像崔循一样，该杀的杀，总是这样心软，成不了大事的。”
“兄长，你这是何苦呢。”
谢灵筠泪流满面。
“还记得我最爱的装束吗？我想用那样的装束葬入棺椁中，我这条命是母后害死徐夫人、小崔妩换来的，我一直对她们有愧。我这一生啊，活得太不值了。”周澈闭上他明净的双目，死得安详。
谢灵筠将额头贴在周澈霜白的鬓角处，喃喃唤他“兄长”“兄长”，试图将他唤醒。
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如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变换，他宽仁厚道，若生在太平盛世，也能成为一位明君，可惜生不逢时，错生在这个皇室衰微的时代。
他让她不要太懂事，可他也懂事了一辈子，为人子、为人君皆尽心竭力。
*
周澈落葬的丧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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