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名几乎没有吃惊和意外,只是下意识地按了按面具,转头去看未辞。只见未辞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张狐狸面具,做工考究,用料质地类似她的兔脸面具。
对上她的目光,未辞眨了眨眼睛,传音道:“将军,我们两个现在,真像是要一起逛年宵夜游会呢。”
苍名稍稍放下心来,在面具下微微笑了一下:“年宵会吗?好啊,那我们一会儿就来比比,看谁先打到那两个信徒头子。”
未辞淡淡地说:“看来,这道场的主人,又是老熟人了。只是李弦真竟然投靠老鬼莲的主子,跟老鬼莲成了同僚,真是有趣极了。”
此时道场中一片肃静,众人都席地围坐,仰头虔诚地盯着圈子中央的李弦真。李弦真果然没有认出苍名和未辞,只是一脸麻木地立着,失神地看着前方。她身上穿着黑色的衣袍,上面用金线绣着复杂的图案,似乎是祥云中的宫殿与山川。
老鬼莲站在香鼎旁边,向鼎内张望着,脑袋一点一点的。苍名悄悄问刚才那老妪:“这个穿绣花鞋的人在做什么?”
老妪小声答道:“当然是清点供奉了。”苍名听得半知半解,心道香火已经燃尽,一炉子香灰有什么可清点的?
老鬼莲终于抬起头,对李弦真说:“已足,今日之。”苍名暗自咋舌,如今老鬼莲被他主子做成绣鞋傀儡,理应高人一等、法力精湛,想不到却和乱坟岗里挖出来的死尸没什么两样。昔日忠诚部下变成行尸走肉,必将留给后人品评唏嘘。
未辞听见了她的想法,不禁微微弯了一下唇角:“将军真是性情中人。”
李弦真厌恶地看着老鬼莲,满脸都是恨意。她的拳头微微发颤,看来是想将他千刀万剐成碎布条,再一把火烧掉都不解恨。但她只是下令道:“起鼎。”
老鬼莲伸出破烂的布筒胳膊,像撞钟一样敲打着巨鼎,嘀嘀咕咕地做起法来。很快,一些黑油般的东西从鼎中爬了出来,随意变幻着形状,慢慢穿过人群走出道场。那软绵绵、懒洋洋的样子十分肉麻,满地信徒却仿佛没有看见。
未辞冷冷地说:“邪狞。”
苍名又伸出头去,偷着问那老妪:“鼎里的东西,你看见了吗?”老妪奇怪地说:“鼎里?不就是香火么?”
果然,凡人的双眼是看不见邪狞的。鼎中落入的不仅是祈愿声和香火的灰烬,还有许愿者心中的怨气和偏执。来自人间的,强烈的扭曲的情感,就是献给道场主人的供奉。
苍名四下转头,搜寻着吃惊的面孔或不安的肢体,企图通过细微的反应辨认出希声和无律。然而佛掌中云海翻腾,视线模糊,只得作罢。
待到最后一只邪狞离去,李弦真缓缓开口了:“诸位的祈愿,大王已收到了。”众人纷纷喊了起来:“大王呢?我们要拜见大王!”
李弦真木然地说:“大王从不亲自显灵。”
有个胆大的喊了一句:“先前那个头戴莲花扇子、穿粉白色衣服的大仙呢?他说过大王会眷顾我们这些信徒的!”李弦真置若罔闻。
一片吵闹声中,苍名再次和那老妪交头接耳:“这个白发女子,是道场新上任的女官吧?”
“正是。唉,我一把老骨头了,本想着能有幸见大王一面,当面磕头许愿呢。”老妪瞥了一眼未辞,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告道,“年轻人,肾精不足就多来祈愿上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未辞一脸寒冰,咬牙说:“将军,我行不行,你是知道的。”
苍名吓了一跳,急忙说:“我……什么时候知道了?”话虽如此,一些碎片般的画面突然蹦了出来。有力的臂膀,结实的身躯,还有密不可说之处的火热温度和坚硬触感……苍名几乎能感受到滚烫的身体贴着自己的皮肤,于是又改口说:“好像……也知道一点……”
身后有两个脑袋默不作声地凑了过来。苍名一转头,才发现这两个人一直抻长脖子旁听这场对话,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和妖王。
见她回头,那个市井小贩模样的男青年说:“知道一点什么?继续聊呀,刚才说到什么?有人肾气不足,先天体寒,需补充纯阳之精华?”
一旁的人戴着兜帽,用一块包袱皮遮面,冷冷地说:“不过有人不承认。”
未辞:“……将军。”
苍名喜上眉梢,依次给了那两人一拳:“原来你们在啊!”无律得意地摸着下巴,希声平静地说:“嗯。趁乱爬过来的。”
于是苍名便将李弦真的身份说与二人,约定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希声留神看了一眼李弦真,说:“难怪头发白了。”
众人叫嚷了半天,李弦真始终只是微微佝偻着站在寒风里。叫声终于逐渐平息,李弦真漠视满场信徒,用嘶哑的声音宣布:“大王有旨,这一次,请诸位去殿中会面。”
这一下,全场炸开了锅。信徒个个满脸喜色,佛掌中人声鼎沸。
“这可是从没有的事!大王体恤民情,今日开恩了!”
“我见了大王,就给他老人家磕上一百个响头,把下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求来,哈,啊哈哈哈……”
“敢问这位大仙,咱们要怎么去大王殿中?”
老鬼莲突然打了个立正,拖声拖气喊道:“肃——静——”配上他歪来歪去的纸颅、狰狞吐舌的面孔,全场都打了个哆嗦,一时间噤若寒蝉。
苍名眉头紧锁,单膝跪地,一手按住剑柄,准备随时飞身而出。她在脑海中风驰电掣地思索着对策,却益发焦虑无头绪。道场中的结界早已修补好,恐怕除了未辞,其余三人都无法施展法力。
未辞也已经欠身蓄势待发。他安抚地将手放在苍名腰间,同时不忘耿耿于怀地轻声说:“待会儿若是打起来,将军就能看到我行还是不行了。”
李弦真跪在香鼎前,合掌朝拜:“大王有灵,请降密令。”
当着众人的面,香鼎消失了。金光漫漫,云开雾散,原本摆放巨鼎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圈法阵。
李弦真说:“这传送法阵,想必诸位都熟悉。只不过,这一道法阵不是将诸位送到山下,而是送到大王的内殿。”
顿时,一众信徒疯了般地山呼万岁,争相恐后便要往那金圈里涌入。
“慢!”苍名大喝一声,闪身冲到法阵前,长剑向下一挥,拦住一群狂徒的去路。
那群狂徒却像泥鳅一样油滑地调转方向,便要绕过苍名继续奔进法阵。而其余方向的人群更是如蚂蚁般密密麻麻拥上来,一人一剑岂能拦尽。
有人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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