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心着凉。”瓦德将外套罩在她身上,小声地告诫她,然后抬起头,说,“这雨可真不小。连塞莎拉妈妈都说少见呢。不过他们都说拉基德的雨更大......”
伊塞诺弗列特坐在门口,院落里的积水快要末过她的脚踝。微风划过,雨点刮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头发也变得沉甸甸的。她伸手提了提裙摆,说:“只要气候合适,就会下这样的雨。拉基德也是如此。”
“您说这些谁懂?”瓦德原本还是个怯懦的姑娘,如今已经能跟她过点嘴仗了,“我又不跟海吉一样聪明。”然后,她的语气又变得忧愁起来,“但河流泛滥,会有许多百姓无家可归,或许您的成果也会毁于一旦。”
就目测而言,现在的降水量在40毫米。伊塞诺弗列特默默估量着。凯美特境内只有地中海沿岸城市会下暴雨,在培尔·拉美西斯,这样的降雨规模已经是极限了。她为其他内地城市预留的排水量足以应付,但不知道内贝特的设计给雨水预留了多少份额......伊塞诺弗列特选择相信他的决断。
“不会的,”她回答,“这样的大雨持续不了几天。”而且那算是法老的成就,不算我的,也不算内贝特的。
“嗯,”瓦德微微点头,转而同她埋怨,“不过再这样,您全身都要湿透了,到时候要得了病,让法老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罚我们。”
伊塞诺弗列特轻轻笑了。拉美西斯法老不愿意知道她的事,就算想起来,大概也是想要搞出什么手段来给她添堵,好让她乖乖就范。
“到时候他会先罚我,没事。”
她说着,微微探头,视线向下。凯美特的日光在雨幕中也依然发挥着作用,在它勤勉的烘焙下,风雨不寒,清澄明快,就连积在地上的水塘都清澈见底,就连她的倒影也异常清晰。
袭承自母亲的黑发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她的身躯上,就像美人鱼的鳞片。这让她的面庞显得更加苍白,就如衰败的牛奶。
但伊塞诺弗列特知道自己没得病。这只是她思虑过重的结果。
雨点仍然噼里啪啦地敲在她的后脑勺上,那不冷不热的麻痒感促使她思虑加快。
凯美特与赫梯的战争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双方的谈判也结束了十年之久。就按伊塞诺弗列特所预料的,赫梯不会接受“战争赔款”,但会接受以婚姻为名带来的和平。为保证合约的执行,法老向赫梯要求提前支付合约中标定的一半嫁妆,然后,他会允许赫梯王归国。赫梯讨价还价,最后用合约标定的四分之一数额的金钱交换了他们的君王,剩余的财宝则由赫梯王女带到凯美特。
然而,婚约并没有按拉美西斯期望的那般迅速执行。穆瓦塔利归国不久,赫梯内部的传统准时起效:穆瓦塔利的同父的弟弟哈图里西起兵反对兄长的统治,并获得胜利。
赫梯王权的更替一度让拉美西斯忧心忡忡,但伊塞诺弗列特却不认为这算什么问题。
如果近东地区的大国只有赫梯和凯美特,新登基的赫梯王确实还留有撕毁条约的资本,但他东边的邻居不是条病恹恹的花猫,而是头虎视眈眈的雄狮。赫梯唯有与凯美特联手,才可抑制亚述的西进。
事实也是如此,哈图里西对待联姻的问题十分积极,坐稳王位后便派遣使者,表示自己愿意履行之前的条约,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讨价还价。当然,他找的借口十分正当:他的女儿还都太年轻,最大的也才三岁,而他的姐妹们均已出嫁,言语之间全是暗示,堂堂一国之君不应把三岁的小姑娘娶到自己身边做王后。
凯美特的外交官早就想到有这一天,表示,按照合约,若一年之内未能完婚,赫梯应再给予凯美特四分之一的财宝。
哈图里西同意了,因为东边的亚述真的在侵犯他的属地,他无法支撑双线作战。
和愁到不行的赫梯王不同,凯美特的法老非常高兴。他甚至将整箱整箱的珠宝运到后宫,允许妃嫔们自行挑选。奈菲尔塔利和伊塞诺弗列特则分别得到了一箱。伊塞诺弗列特不知道拉美西斯此举的动机,但她需要摆清自己的位置,于是她挑出几个适合女儿戴的,又挑了几个给下人,其余的依然被抬到大王后的宫里。拉美西斯知道这个,负责搬运财宝的正是他的侍从,但他保持沉默。伊塞诺弗列特打赌,他就是觉得她会这么做才敢这么干的。
法老什么时候才能别跟她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
或许是岁月改变了她,伊塞诺弗列特越来越厌倦这里的生活,但她放不下自己的孩子们。如果拉美西斯止步于这样的过家家,伊塞诺弗列特或许会想要就这么过一辈子,反正她都已经装了半辈子。
但法老总不会让她如愿,又或者说,拉美西斯唯有在让她失望这件事上,从未让她失望过。
伊塞诺弗列特慢慢站起,向前迈步。雨水立刻将她拥入怀抱,泥土也欢畅着迎接她的涉足。
何知宁已经很久没有被雨淋湿过了,从她来到这片土地,就再也没有过。
她的思考因雨幕的节奏而放大了数倍。她忽然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喜欢马和猎狗,我喜欢我的孩子们,但现在他们都已经长大了,我的归宿不是这里。
“别这样,殿下!”瓦德惊叫着拉住她的手,想要把她拽回去,“您会生病!”
何知宁转过身子,换成她牵着瓦德。回到房间,她告诉瓦德,她的心愿,以及她们早已约好的暗号。
“我要离开这里。”
*
大雨滂沱。法老靠在枕垫上,望向窗外,屋外尽是水帘。
雨幕是天空的眼泪,在凯美特并不常见,然而他妻子的泪水竟比天雨还要难见。
......妻子。
这个词汇在拉美西斯的唇舌中徘徊不去。就算伊塞诺弗列特对他是那么的不敬,招惹的愤怒甚至高过摩西,但拉美西斯仍然把她视为自己的妻子。
我应该杀了她。她年纪大了,糊涂了,以后还会变的更老,脾气会变得更臭。杀了她,然后按照计划,让她葬在皇陵里。到了永生之地,她自然会感谢他。
但法老没那么做。他犹豫了三天,最后也只杀了那条狗了事。
拉美西斯低下头。内贝特正跪在地上。法老的身边不缺能言善辩之人,而内贝特则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然而他姐姐的嘴巴才是真的淬了剧毒。
如果余再狠心些,余就应该把内贝特的头颅当做礼物送给她,那她才知道真正的厉害。
但法老没那么做,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掌舵人,不应凭自己的心情办事——虽然他真要那么做的时候,别人也拦不住他。
“起来。”法老命令。
内贝特依然低着头,耸着肩膀。“臣不敢。”
法老冷笑一声:“你们姐弟俩有什么不敢的?”
臣下没有回答。他比伊塞诺弗列特要年轻,但鬓角已生花白。拉美西斯也不屑于嘲讽一个家里人大都溘然长逝的可怜人,于是他继续说:“余命你觐见不是因为你姐姐。今日北方多雨,恐有水患,你把这件事处理好。”
“是。”
他的干脆利落让拉美西斯想起伊塞诺弗列特。他逼自己微笑。“别让余失望。”
“是。臣当全力以赴。”
内贝特简述了一下他的计划:首先要做的是统计各地数据和准确的受灾情况,以免地方误报,其次要整理国库,确保赈灾的钱粮可即时调配。他指出,目前降雨还在各城市设计的预期之内,真正应该担心的是存粮受潮变质。
伊塞诺弗列特姐弟都是活着比死了有用的人。法老觉得这么办没什么错误,结合内贝特的意见,调了几个人跟他做这事,最后,他又把麦伦赫特普加了进去——虽然他的母亲做了错事,但法老依然会培养他。这才是国君应该做的。
说完正事,内贝特便出言告退。他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法老不满。
“你就不关心你的姐姐?”
臣下回归沉默,视线则沉到令他抬不起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将那种畜生献给王妃殿下,是臣思虑不周——”
那条狗是内贝特找来的,结果也由内贝特执行,但他其实不清楚三天前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能说些漂亮话应付我。
“够了。”拉美西斯出言打断,让他滚出去做自己的事。
内贝特走了,毫无留恋,然而法老的回忆突如其来。
那本是个值得开心的日子。
宾塔娜特与梅莉塔蒙分别在法庭与神庙证明她们的才华与价值。法老相信她们一定会成为优秀的王后。他迫不及待地想与孩子的母亲们分享喜悦,否则他也不会马不停蹄地去探望伊塞诺弗列特。
岁月待她不薄。伊塞诺弗列特依然身形苗条,气质优雅。面对他对女儿的赞美,她也表现地大方得体,说都是他的功劳。
拉美西斯知道自己几乎从不教育女儿,但伊塞诺弗列特说的情真意切,他依然十分受用。法老实在开心,甚至把惯用的自称抛之脑后。
“我爱你。虽然我无法将你立为大王后,但你要相信,在众多的嫔妃之中,你是我最宠爱的那个。”
伊塞诺弗列特微笑着点头。“我毫不怀疑这点,陛下。”
“但我仍须证实我对你的爱,正如你用长久的陪伴证明你的感情。”
或许话题应该在这里结束,但拉美西斯没想那么多。他理所应当地相信伊塞诺弗列特不会反对他的任何决定。
“我决定立我们的女儿为大王后,”他兴致勃勃地说,但现在想来,坐在他余光中的伊塞诺弗列特就像一座雕像——微笑,但僵硬,“我不会让赫梯的女儿做我唯一的大王后,她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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