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县。
一条玉川蜿蜒而过,滚滚河水东流,捎来官吏的马,商人的船,剑客的酒,文人的诗,共同浇灌出一个富贵繁华温柔乡。
玉川岸边伫立着一座白墙黑瓦、雕栏画栋的两进宅院。门口匾额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琳琅阁。它已经在那立了两百年,换过几任主人。其现任主人正是号称天下文宗之首的范老夫子。
范老夫子学富五车,文章卓著,更有一本令天下学子心痒难搔、趋之若鹜的宝书——《辞论》。这是前朝大家陆夫子的著作,相传只要读过这书,科举致仕便如探囊取物,必能像陆夫子一般青云直上,位极人臣。只可惜历经朝代更迭,战火纷飞,卷帙散逸失传,仅余一册孤本。
范老夫子自从得到这件宝贝,便拿住了天下学子的命脉。他定下规矩:宝剑赠英雄,宝书酬知己。唯有他的知己,才能读到《辞论》。是以琳琅阁门前常年熙熙攘攘,大排长龙。想拜入门中的人数不胜数,金银珠宝流水一样送进来,堆成小山。
怎奈范老夫子眼高于顶,多年来只收了钱、杨、韩、柳四个弟子。
阁中另有丫鬟小薇和两名仆妇,照顾老夫子和四个弟子的饮食起居,并琳琅阁里里外外的洒扫,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忙到深夜才歇下。
数月前的一天晚上,书房传来一声瓷器破裂的脆响,紧跟着老夫子的怒骂:“不识好歹的下贱东西!字谜也是你能猜的?!”
四个弟子本来都准备歇下了,一听“字谜”二字,困意顿消。
外人都以为他们既已进入琳琅阁,必定每天捧着《辞论》在读。谁知范老夫子另设了一重考验:谁能猜出天下第一难解的字谜,谁就是他的知己。
谜面是八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众弟子自入门第一天,就在琢磨这八个字,日也想,夜也想,连做梦都在想,人人都想破了头,也没猜出谜底。
难道被别人猜出来了?!
四人赶紧披衣起来,冲进书房。
进门一看,小薇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喉咙,圆圆的脸上满是惊恐,一双杏眼瞪得老大。
这丫鬟素日胆小,二弟子杨鸣珂时常趁夫子不在,在她身上捏上一把,揩些油水。小薇也不敢恼,拧着身子躲开,双丫髻一颤一颤,脸庞红得像天边晚霞。
此时她右手手背烫得通红,还沾了几片茶叶渣。范老夫子俯视着她,怒不可遏,稀疏的胡子簌簌而动。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不是我,咳咳,我没说话……”
“老夫亲耳听到,还想抵赖?”
“我喉咙里,咳咳,进了东西……有人……有东西,在我嘴里说话!”小薇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喉咙,像要把里面的东西抠出来,白皙的脖子上抓出一道道红痕。
“可笑,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吗?”范老夫子眼光一转,看向弟子。“还是你们中的哪一个,随口杜撰了几个字,骗她说是谜底,让她来消遣老夫?!”
弟子们当然矢口否认,“绝对没有!我们若知道了谜底,怎会告诉旁人?!”
“那就是这个贱婢偷学偷听!”范老夫子怒道,“琳琅阁是何等地方,能进来的学子都是万里挑一,你奴籍出身,伺候了老夫几年,就妄想跻身上流?老夫就是把《辞论》给你,你读得懂么?”
小薇又惊又怕,哭道,“我没偷学,也没有非分之想!”
范老夫子显然是气得狠了,身子晃了晃,大弟子钱修远赶紧冲过去扶住。
“将这个贱婢打断双腿,赶出南安县!”
小薇尖声哭叫着求饶,身子扭来扭去,两个仆妇合力都按不住她。还是钱修远抓着手腕,把她拖了出去。
二弟子杨鸣珂跪在太师椅边,一下一下给范老夫子揉心口。
三弟子韩思年说了一句,“岂可动用私刑……”,被柳望川一把捂住了嘴。
大家都知道,忤逆范老夫子的下场,比断腿更可怕。
皓月当空,钱修远举起长棍,一下一下打在小薇腿上。小薇嚎得跟杀猪一样。他也当真卖力,打断两根棍子,打得手臂发颤,汗流浃背。
打了一炷香的工夫,范老夫子才喊停。小薇早已疼晕过去,没了声息。两个仆妇用条草席把她裹起来,扔进柴房。用了几大盆清水,才冲干净地上的血污。
次日一早,候在门外求见范老夫子的学子们,亲眼目睹气息奄奄的小薇被扔了出来。消息迅速传遍南安县。
小薇家境贫寒,父母本指望女儿赚些银子补贴家用,听说她得罪了当世大儒,被扫地出门,慌忙赶来谢罪。范老夫子不准他们进门,夫妻俩在门外磕了几个头,用一辆破破烂烂的板车,把小薇拉走了。
范老夫子气还未消,嘱咐弟子们,“琳琅阁藏书过万,奴才若是不守本分,与贼人无异。你们要谨记。”
经此一事,他心里生了嫌隙,很快便找些由头,把两个仆妇都辞了。日常起居饮食、洒扫伺候,全由弟子们包揽。
弟子们忙得不可开交,没人再去打听小薇的消息。
没过几日,变故陡生。
那本天下学子人人趋之若鹜的宝书《辞论》,它活了!
最先倒霉的是二弟子杨鸣珂。
这天早课,大家正摇头晃脑地背书,突然啪地一声,从他袖子里掉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古籍。书掉在地上,正好露出封面。杨鸣珂呆头呆脑地凑上去,念道,“辞……论……”。
人人都看着他。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似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盼望了十几年的宝贝。
杨鸣珂将书拾起,千不该万不该,做了个揣进怀里的动作。
范老夫子抢上来一把夺过,怒喝道,“鸣珂,你枉读了多年圣贤书,竟去做贼?!”
杨鸣珂傻眼了,“这书怎会在我袖中?我从没拿过啊!”
“难道它长了腿,自己跑到你身上?”
杨鸣珂这才意识到,此情此景,落在他人眼中,就是人赃并获。他脸上血色尽褪,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师父!弟子冤枉啊!”
范老夫子抚平卷边的书页,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要不是杨鸣珂出身世家,恨不得也打断他的腿。只是他放《辞论》的地方从来都秘不示人,这小贼如何得知?
“不肖弟子,偷窃宝书,即刻逐出琳琅阁!”
杨鸣珂如遭雷击。他为了拜入琳琅阁,先是无数金银珠宝铺路,数年如一日地求见,熬走了上百人,才争得一席弟子之位。谁料到一朝梦断,跌落谷底。光是“琳琅阁弃徒”之名,就足以让他前途尽毁,自绝于天下文人之列。
他膝行到范老夫子脚边,抓着他的衣角,“弟子真的没有偷书……求夫子明察!”
范老夫子送了他一个字,“滚。”
一个时辰后,杨鸣珂背着行囊,在众目睽睽下离开琳琅阁。门外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前后没几天,先辞下人,又逐弟子,阁中究竟出了何事?人人把头颈伸得老长,恨不能伸过院墙来看看。
三弟子韩思年把柳望川拉到一边,“你觉不觉得此事蹊跷?鸣珂此人,是有些孟浪,可并不像做贼之人。而且怎会如此之巧,暴露于众人面前?”
“难道他是被冤枉的?”
韩思年点点头,“可惜夫子从不听人喊冤。”
他意有所指。
柳望川猛然醒悟,“你是说小薇?我也觉得蹊跷,猜错字谜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过错,怎会引得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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