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刚一进王府，走到饭厅里，就看见李衡一个人坐在饭桌前，一动不动。
顾乐瑶进来了，李衡却不抬头，好像没看到她进屋来似的。
管家见两人气氛沉闷，就冲着顾乐瑶小声说，“您最近总是不回家吃饭，王爷生气了，坐在饭桌前，不肯动筷子。”
顾乐瑶眼睛微微瞪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么严重，咱们王爷没吃饭啊，我看得写张奏折，让满朝文武都知道知道。”
说着，她撸起袖子就要往书房走。
管家刚听完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等话在脑子转了一圈儿，他忍不住低头偷笑。
她们王妃娘娘实在揶揄王爷呢！
果然，李衡抬起头看顾乐瑶，“别去！”
顾乐瑶脚步一转换了方向，走到李衡面前蹲下，与他对视，“好啦，好啦，我不去，我开玩笑的。”
李衡听她说开玩笑，又恢复了之前那张冷冰冰的脸。
顾乐瑶盯着李衡的脸仔细看，真的很好看一张脸，睫毛纤长，神清骨峻。
冷脸的时候像是含着霜雪，傲骨凌霜的冬日，也绝不肯折腰的红梅。笑的时候如晴光乍现的耀眼春光，令人见之难忘。
顾乐瑶哪怕看见李衡的冷脸也不生气，任谁对着这样一张堪称绝色的脸，恐怕都无法生气。
顾乐瑶盯着李衡薄而淡红的嘴唇，忍不住嘴角上扬，“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最近太忙啦，都没跟我们阿衡一起吃饭，都是我的错，阿衡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好不好啊？”
李衡忍不住破功，嘴角微微弯起来，露出一点笑意，“你把我当成小姑娘哄啊？”
顾乐瑶看她笑了，自己也放松了，“才不是哄小姑娘呢，我这是在哄我的好夫君呢！”
李衡看见顾乐瑶眼睛下面的青黑色，笑意又没了，骨肉亭匀的细长手指抚上她的眼角，轻轻抚摸，“开这个医署是不是太累了？要是太累了，就别干了，我养得起你。”
顾乐瑶握住他的手指轻轻蹭了蹭，感受李衡指尖的温凉，“开这个医署是为国为民的大事，你往后就知道了。我这一时的疲惫算不得什么，若是办好了，会有亿万百姓因此受益的。”
李衡朝堂上标准的政客，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他哪里不知道顾乐瑶办的医署并非池中之物？
他知道，但看顾乐瑶忙得脚不着地，在医署里忙完，回家还要给他做按摩，眼睛下都生了一片灰青色，让人看着揪心。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快吃饭吧，都多久没在一起吃顿饭了。”
顾乐瑶从地上站起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
麻辣鲜香的辣子鸡丁，辣中带甜，鸡腿肉外酥里嫩，红红的干辣椒与炸得金黄的鸡腿肉丁相间，看得人食指大动。
清甜的白灼虾，一看就是刚刚从河里捞出来的新虾，稍稍过了滚水就熟透变红。
软嫩柔韧的佛跳墙，里面的海参、鲍鱼、蹄筋、鹌鹑蛋、鱼唇……带着高汤和黄酒的香味，软烂弹牙，香而不腻。
汤汁醇白的腌笃鲜，新鲜的脆爽春笋、带着筋骨的蹄膀、肥瘦相见的咸肉、薄如蝉翼的火腿，种种食材的香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极致的鲜甜。
顾乐瑶眼角眉梢流露出得意，“还说生我的气了？这些饭菜可都是我喜欢吃的！是我们家阿衡特意嘱咐厨娘做的吧？”
李衡给顾乐瑶夹了一块辣子鸡丁，“来吃饭吧，吃不言寝不语。”
顾乐瑶看李衡微红的耳尖，忍住了嘴边的笑，闷头吃饭。
她在外忙了一天，也是真的饿了。
李衡看顾乐瑶吃得很高兴，这才动筷子吃了起来。
*
距离京城三百里外的温泉山庄。
这里是英国公府的庄子，裴然作为英国公最小的女儿，在家备受宠爱。
只要不违法乱纪，她提出的要求统统可以实现。
正值春日，天气回暖，正是去郊外游玩的好时节，裴然办了个迎春宴会，款待众人，请朋友们一同玩乐。
由于距离京城较远，各家的小姐少爷都随身带了车马和数位随从，大家都做好了在温泉山庄住上十天半月的准备。
裴然是个喜欢热闹的，给朋友们准备了庄子上的新鲜吃食，例如甜杏儿、脆李子、高价购来的西域紫红色的葡萄……等等。
她还带来了国公府的舞姬，国公府的舞姬都是从小培养的，身姿曼妙，跳起舞来如同九天仙女下凡，妖娆多姿，看得人眼花缭乱，连姑娘们都看得目不转睛。
这些姑娘们也都十四五的年纪了，再过几年就要成婚了，她们十分羡慕舞姬们的好身材、好相貌。
宴会过半，裴然本来高高兴兴地同好友说笑，忽然，她的心腹侍女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裴然本来笑着的脸僵了一下，示意朋友们接着玩乐，她自己则起身，跟着侍女离开了宴会。
裴然穿过歌舞不绝的大厅，跟着侍女走到了偏僻的院落。
侍女给她围上一层面纱，“姑娘，那里的人似乎是得了重病，咱们还是防着点好。”
裴然攥紧拳头，蹙着眉头问，“怎么得的？这病难道是人传人的？”
侍女望了望里面的情况，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瓣，这才道，“似乎是京城外传来的疫病，这庄子上有南边来的人，可能被传染上了，到了庄子上才发作。庄子上的大夫诊治过了，说是病人身上长了好些红疹，有人说是花柳病，也有人说可能是，可能是……”
裴然到底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耐心也不足，“可能是什么，你赶紧说！”
可能是因为着急，她这话有些尖利，侍女不敢惹她生气，于是坦诚道，“有个脸上长了好些麻子的人说，这病可能是天花……”
天花？
天花！
裴然忽然脚步踉跄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有点晕，如果真的是天花，那她们这些人都逃不了！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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