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来了兴趣,上下扫了几眼钱行之:“恭候多时?”
这“少年”虽穿得破破烂烂却干净整洁,也并不像流民一般面黄肌瘦,生了副不落俗套的好皮囊。
“五日前在下卜算得知,南川梨芦,天子驾临。”
三皇子沉默了五秒,待他消化完这句话,似有一道电流自指尖窜上了后脑勺,鸡皮疙瘩瞬时起了一身。
天子……是指他吗?
权力的引诱还未立马冲昏他的头脑,三皇子冷笑一声:“哪里来的贱民在这儿招摇撞骗?给本王抓起来。”
侍卫正欲上前,钱行之不为所动:“殿下出生时,天降祥云;冠礼之年,豐年万户;如今一入南川,累日降雨立止。殿下纵不信我,也不信自己能做天子吗?”
三皇子目露凶光,越靠越近:“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殿下若信得过钱某,只要让钱某辅佐在侧,天必护佑。”
“好啊,那你算算,本王何时登基?”
即便这只是在钱行之脑中一闪而过的回忆,她依旧能感受到原主的兴奋、紧张,这充斥着整个胸腔的激动并非出于对权对利的贪婪,而是另一种钱行之未能悟出的情感。
她又开口了,用坚定、狂热的语气,寥寥三字便如利刃般破开了三皇子最后的心理防线:“两年后。”
三皇子彻底呆住了。这样一个诡异至极、不可轻信的怪人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送上了一则美妙绝伦的神谕,直觉告诉他,他最好立刻便斩了这个口出狂言的庶民,可是心头像被一只小手挠了一把,酸痒难耐。
他缓了又缓,试探道:“既然如此,本王接下来该先走哪一步棋啊?”
钱行之笑出声:“不若先从救灾开始吧?南川疫病渐起,赈灾银都进了太子殿下的口袋,如今陛下派您前来探查,这可是为您立威、重创太子殿下的好时机。”
事实证明,做皇子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钱行之这个正常人,根本无法预料这事情的走向。
三皇子心想,南川总督的确是太子的人,可这事捅上去也不过是让太子丢了一个落后省份的总督罢了,倒是这赈灾的银两,总不能让太子一个人给占了。
至于钱行之,此人装神弄鬼倒是很有一套,听说钦天监的油水也不少,倒是可以塞进去替他套套银子。
天子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捏死钱行之还不容易?若他所言非虚,大不了登基后封赏一番便罢了,若他不堪重用,杀了便是。
三皇子咂咂嘴,很是满意自己的规划:“本王倒是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只不过还有个要求……”
钱行之此刻还维持着体面的笑容,甚至有些雀跃:“但凭殿下吩咐。”
“待你上任后,三个月内,本王要能见到三十万白银,其余的,本王自有安排,”他盯着钱行之的表情,似乎这样便能瞧出钱行之的破绽,可这样近的打量,他甚至能嗅到钱行之身上廉价皂角的香气,再开口便不知被什么占了理智的上风:“或者,若你愿跟了本王……”
钱行之自认完美的表情管理果然皲裂了——她永远都能低估那些人的卑劣、无耻……
见钱行之长久不语,三皇子扫了兴。待盘问完她的底细,又让随从去查证,得到的答案皆是此人是流民,并无亲人,只咬死称自己擅通灵算卦。
一个举目无亲、流离失所、奉自己为天子的俊秀男孩儿。三皇子觉得自己要慢慢打钱行之的主意,不能操之过急。
待三皇子携钱行之赶回京中,南川总督贪污行贿一事竟不知为何被谁捅了出来,太子果然弃车保帅,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这位总督不知怎的将钦天监监正也给拉下了水,巧的是,当晚符监正便暴毙身亡。
这倒正中三皇子下怀,他赶忙推了钱行之上位,又向君安彻表示了番对南川百姓疾苦的忧心,最后一批赈灾银拨了下来,兜兜转转被三皇子塞进自己腰包的就有足足二十万两。
可他尤嫌不够,竟又虚报了八十万两的赈灾费用,这钱自然是由户部库出。至于如何填回来?咱们聪明绝顶的三殿下想得清清楚楚——
三十万两让钱行之想办法,三十万两从月满楼套现,还剩二十万两便轻轻松松就能从往日贪得银子里掏出来。
如果钱行之掏不出这钱,大不了拿他垫背。
这回忆就这样刹那间闪过。
三皇子并未想到新年刚过,先是刺杀,又是不知哪里来的贱民泼了他一身脏水,还未来得及填上窟窿,紧跟着太子便派人咬了上来。
钱行之也没想到,照着三皇子一棍子抡下去还能抡到自己身上来。
“你,”君安彻语调阴沉,伸手点了点钱行之,一字一字敲打着钱行之的神经:“你来说。”
活像阎王点卯。
钱行之迅速跪行至中央:“回皇上,微臣可以为三皇子作证。”
死不死罪的另说,态度先摆端正。
她咽了咽口水,虽然小心脏颤颤巍巍,可她的声线竟未发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上了一级台阶:“南川赈灾有误,灾情严重,殿下心系灾民,欲额外调请赈灾银两,竟发现国库亏空。臣无能,未能为殿下分忧,殿下这才一时不慎出此下策,欲靠月满楼营生填补。”
这一席话落地,殿内的氛围又怪异上了另一个维度。
钱行之在赌。她赌君安彻不想让局面落到三皇子需要被严重问责的程度。这时候公开处罚三皇子,他流连男人堆的丑闻在民间便是板上钉钉,还添了私吞国库的罪名。更何况他还要顾虑言贵妃的颜面与家室。
夺嫡已然开始,君安彻必然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真要处罚三皇子,他也不可能当堂发作。
此刻为三皇子辩驳个说得过去的清白,她就能暂时免罪。
半晌,君安彻意味深长道:“老三,这位钱大人,果真如你所说,可堪大用啊。”
台阶都送到脸上了,三皇子自然顺溜滚下来:“钱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可儿臣是真心想为父皇分忧,求父皇恕罪。”
快闭嘴吧祖宗,等会儿再说两句头真的要被拧下来了。
“既是为民,老三,南川总督一职空悬已久,朕便派你再去南川一趟,务必替朕好好处理南川后续事宜。梁爱卿,你以为如何?”
左都御史也没了方才的气焰:“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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