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奉观遥的事情放了魏谨之鸽子,云昭到底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上床之前,云昭叫来文画,嘱咐道:“明日早点叫我起床,我到国公府去一趟。”
人算不如天算,隔日醒来,云昭连眼睛都还未睁开,就知道自己发了热。
云昭躺在床上,意识有些迷糊,只感觉身体混乱了,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她蜷成团裹在被窝的角落里。
华帐外有人在跟她说话,不知是谁,也进不去脑子,她只能时不时地发出嗯的声音,就当做是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睡了几觉又醒来,云昭感觉有人轻轻抱起了自己,把温温的药喂到她嘴里。
药味发苦,有点难喝。她正想咳掉,却听到有咳嗽的声音先响起。
云昭脑子转了又转,想了又想,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辨认出喂药的人应该是母亲,路及月。
母亲在中州时因为操劳过度染上寒疾,自那之后咳嗽就没有好过,年年冬季备受折磨。
她把药咽了下去,母亲喂的,她不想吐掉。而且,母亲喝的药,比她的苦。
温温的汤剂囫囵地被她慢慢喝下,因为寒症的缘故,她的脑海里混乱地出现中州的事。
其实她在中州很少生病。最厉害的只有第一年,大夫说她年幼身子骨弱,水土不服,因此给她开了几种药,喝了近一个月才好。
那一个月,因为魏谨之而受的打击,离开京城、未来不明的惶恐,饮食与习惯的改变,气候的不适应,种种因素叠加,她几乎没能离开床榻。
大夫说得对,她的身体不好,但大夫没说,她还有心病。
如果能再给云昭一次机会,她发誓自己不论如何也不会在那时生病。
五年前的中州才平定一场战乱,初来乍到的云胥为了收拢旁落的中州大权,重建城池、安抚灾民,连着数月无法归家。
母亲运气不好,被迫离开京城时,她才开了几家新铺面,所有操持的生意和铺面唐突间没了主心骨,不得不日以继夜地处理琐事。
她生病的时候,母亲白日里操持新府中馈,晚上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一边照顾她,一边挑灯计算账簿。
后来几年,云昭稍稍长大,变得更懂事一些之后,再回头去想十岁那场病时,总觉得,母亲后来因积劳落下的病根,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一直很注意,在江南时几乎没再生过病。没想到回了京城,分明处处小心,还是病倒。
或许她真的是很不能适应水土变化的那种人。
云昭断断续续不知喝了多久的药,感觉自己被人放平了,被子也重新掖得紧紧的,只露出脸颊。
她想起了——或者说梦到了,第一次见到魏谨之那天。
五岁时的记忆距今已经太遥远,即使在清醒时回顾也难免模糊,这一次却格外清晰,格外鲜亮。
春天,不是夏天那样不论穿得多少都要出满身大汗、狼狈不堪的炎热天气,也不是冬天那样即使裹成粽子也得揣个暖炉再出门的臃肿不便、笨手笨脚的寒冷季节。
云昭自小就是贪玩的聪明的孩子,听说要去国公府见表哥表姐,强烈要求云胥和路及月把她打扮成一只漂亮的小蝴蝶。
路及月拗不过她,帮她扎了兔子耳朵模样的双髻,绑上荷花酥一样鲜艳的彩色绸缎发带。衣服选的是轻纱最多的款式,春风吹动中,层层纱如峦嶂起伏,即使是蝴蝶,也要自叹弗如。
国公府,父亲和母亲去找大人说话,没有人发现小女孩如同蝴蝶般静悄悄地独自飞走了。
国公府人丁不旺,房子却很大。
云昭沿着抄手游廊走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去花园的路。
她累得脚痛,也忘记自己穿得像蝴蝶一样本来是为了臭美的,手脚并用地爬上游廊边上的凭栏,一屁股坐下。
正拍打裙子上蹭的灰,一抬头,不知何时面前多了个男孩,云昭啊地叫出声,吓得直勾勾往后倒去。好在面前少年眼疾手快,抓住她的两只手臂,把她拽了回来。
“你是谁?”
男孩女孩同时出声,都是一愣。
云昭这才缓过神来,仔细看面前的小男孩,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她见过好多表哥和表姐,但不论哪个,都没有眼前的小男孩长得好看。
具体有多好看呢?年仅五岁的云昭实在说不上来,她只觉得,这个哥哥眼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唇也好看,最重要的是,眼角旁边红红的痣很漂亮,很特别,她从来没见过有人的痣是浅红色的,在眼角边。
漂亮得像眼泪一样。
他的眼珠也是纯色的乌黑,像墨色的珍珠,因而显得眼角的绯红更加鲜艳。
差点摔倒的惊慌被美貌抚平,云昭看见他穿的是紫色的蜀锦圆领袍和黑皂靴,明明不高,却打扮得像成熟的小大人一样,于是问:“哥哥,你是叔叔吗?”
“……”小大人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碍于自身的良好修养,最终只是茫然地眨了眨大而黑的眼睛,转而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云家的孩子,爹娘说来找表哥表姐玩。我叫云昭。”云昭摇头晃脑地背她花了好几天才记住,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诗词,“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的昭。”
“你还会背《云中君》。”紫衣男孩惊讶地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小萝卜丁,也礼貌地自报家门,“我是这里的长孙,叫魏谨之,谨言慎行的谨,应该……就是你的表哥。”
“那你能带我玩吗?”云昭眼睛一亮,往他面前凑。
“小心。”小男孩连忙伸手接住往他这边倒的小女孩,这次不敢再轻易放开她,怕她坐不稳真的摔到。见小女孩眸光发亮,只是单纯的激动和亲近,不禁松了口气,嘱咐道,“你坐在这里很危险,要是倒下去的话,我可能来不及救你。我们去院子里玩吧。”
“好哦。”云昭用力点头,但是指了指乱七八糟的纱裙裙摆,“但是我不知道院子在哪里,找得裙摆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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