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岁禾呆呆地坐在榻边,上身寝衣完好,下身盖着一块薄毯,褪下的下衣亵裤放在榻边。
林嬷嬷急忙上前去。
“娘子?”
田岁禾如梦初醒动了动。
林嬷嬷心里发凉,不甘心地问:“娘子,成了么?”
田岁禾手抓着膝上的毯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今夜的事,半晌她憋出一句话,“那位公子好像身子骨不大好啊,夫人是被骗了吧?”
看来是没成,林嬷嬷心凉得彻底。但有阅历的老人却不会像田岁禾想得那样简单。她细问起今夜的经过。
听完林嬷嬷懂了,从前娘子和三公子小俩口浓情蜜意,每次都是三公子先起,娘子才察觉的。省了调情的过程。娘子便以为所有男子都跟三公子一样,只要上榻就能起来。
林嬷嬷哭笑不得,“夫人怎么会给您找一个身子骨不好的人呢?想必是那人秉性纯正,娘子也太拘谨害怕,他自个也拘谨了,这才迟迟不起。”
安抚的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林嬷嬷心里却不大放心。
田娘子那身段她看了都脸红呢,怎么会有人能不动摇?大公子近几年又的确不近女色。
老婆子不免就多心了。
可别是真的不能人道吧?这样的话事情可就大了!林嬷嬷火急火燎地去了郑氏的房里。
*
荒谬。
往回走的路上,每走一步宋持砚心里就有声音这样说。
荒谬了一路,如今坐在安静的书房里,他竟是开始不解,为何觉得荒谬?是哪一处让他觉得荒谬?
是田氏冒犯抓握他的手?
但她并非恶意,说来亦是在例行公事,更是因他久久寻不到地方才出手相助,何谈荒谬。
是她粗俗的隐喻?
如此描述不也是她刻意含蓄的结果?倘若她当真明明白白地说,恐怕他会更加觉得冒犯。
那只能是因为她最后那一句颇显庆幸怜悯的论断:“不行么?”
可即便她轻看他又与他何干?他不近女色,及冠还未成婚,早被误解过许多次,他从不在意。
荒谬。
这一声荒谬指的不是田氏,而是他自己在纠结此事的无聊心情。
宋持砚吹灯闭眼。
今日公事不算繁多,但内宅琐事比公事还令人倦怠,宋持砚靠上椅背,打算小憩片刻再秉烛彻夜忙碌。他冷静惯了,因而可以随时想睡着就能睡,心中无事,自很少做梦。
竟做了梦。
醒后宋持砚没有因为梦产生过多情绪,照常彻夜料理公文。
天蒙蒙亮,郑氏派陈嬷嬷来了,陈嬷嬷殷切地端着碗热汤:“夫人担心您劳累过度,命老仆炖了补汤。”
不必陈嬷嬷明说,宋持砚也清楚补汤是补哪一处的。
砚台中没了墨水,他将狼毫笔搁在黑玉笔架上,手持墨条自行研墨:“烦请转告母亲,我无事。”
陈嬷嬷也怕大公子,并不敢太冒犯他,可她是奉了夫人的命过来试探,总得带几句准话回去才不算失职。
陈嬷嬷对着补汤斟酌再三,“夫人自不会觉得您有问题,可您要是实在无法接受的话,给三公子留香火的事可以另寻别的人来。”
宋持砚用力捏住墨条,富家公子的手不染尘埃,白皙如玉的手持着墨条,黑白分明。就像他清冷的眸子,黑白分明,仿佛不会有任何杂念。
他的确抵触与田氏亲密,她又时常胆怯无辜,对她起欲会让他有自己是禽兽的错觉。田氏断言他“不行”的时候,他竟有片刻解脱。
因而他离开得毫不犹豫。
梦醒后他就更抵触了,甚至想推称不能人道中止一切。
梦只有一瞬间,并未发生什么。田氏睁着无辜无措的眼,谨慎地握住他:“是不行么?”
即使身在梦中,宋持砚亦有分寸,拿开她冒犯抓握的手。
醒后却发现自己有了变化。
宋持砚捏紧墨条。
大公子一直没说话,陈嬷嬷心也变得和郑氏一样凉。大公子说话行事都很利落,一就是一,二就二,不高兴就会无情拒绝,可从来不会含糊其辞,更别提现在这样沉默。
难道真是有难言之隐?
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要还不能人道,恐怕又要哭天抢地的了,老婆子耳朵受不住啊。
干练稳重如陈嬷嬷,也露出如丧考妣的沮丧神情。
宋持砚看在眼里,昨夜他在林嬷嬷面上看到过一样的神色,和田氏的庆幸截然不同,想必也只有田氏一人会因为他不能人道而庆幸。
他缓缓地拢起眉头。
原要说出的拒绝和笔架上的狼毫笔一样被搁置了。
*
陈嬷嬷没得到明确的答案,生子的事又没办法往前推了。
郑氏和两位嬷嬷愁容不展,田岁禾也心情也矛盾。
暂时不用和那位陌生的公子做那种事,田岁禾心里多少是松快的。要和陌生人亲近太紧张是一个坎,她心里还有另一个坎:和阿郎的那回很怪很难受,她其实不想再来一次。
田岁禾对那种事怪怕的。
怎么办呢,她又不打算再嫁,又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夫人这样安排最合适不过了。
相比田岁禾的矛盾,郑氏心中的想法更为复杂,“难不成这孩子是反悔了,在借此推诿?”
因为长子答应配合而消散的怀疑又有复起之兆。
哎哟,又来了又来了。陈嬷嬷脑仁儿跳,“这怎么会呢?老奴方才去书房的时候,大公子看着还有些苦恼呢。老奴猜测大公子还是太守礼,无法容忍自个对弟弟遗孀起那种念头,但这正正说明大公子为人正直啊!”
“真是叫人头疼。”郑氏扶着额头,“那该如何呢。”
陈嬷嬷献计道:“想来是田娘子拘谨,大公子又重礼,得有一个人先主动点火,他们才能烧柴啊。”
谁来呢?
陈嬷嬷可不敢去劝大公子主动点,“田娘子想要孩子,至少是有主动的念头,不如劝劝田娘子。”
郑氏也觉得这样更合适,吩咐陈嬷嬷去敦促此事。
陈嬷嬷担着担子走了,在园子里碰到林嬷嬷,转手就把担子甩了出去。林嬷嬷扛着担子愁容满面地回来。
田岁禾打量林嬷嬷深了好些的皱纹,“是夫人责备您了?”
林嬷嬷心疼田娘子,也心疼自个,“哪里的事呢,老奴去问了问,郎中说昨夜那位公子身子没有问题,起不来想是因为差点火候。”
那就是说问题出在她这里吧?田岁禾看向自己,掀起衣襟红着脸偷瞄一眼:“可我生得挺诱人啊……”每次沐浴,她自己偷看自己的身体都会看得心潮澎湃,耳根直发热呢。
林嬷嬷被逗笑了,越发觉得她惹人怜,“都说干柴烈火,两个都是木头,没有火怎么行?”
田岁禾低声嘀咕,“其实只有两根木头也是可以烧起来的。钻木取火不就是这么个理嘛。”
林嬷嬷又是笑,“是是是,但是你们二人有谁主动去钻了么?”
田岁禾脸立马红了,心虚道:“钻、钻了啊……他用手钻了会,可是他自己没能起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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