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珩的手指在仪器按键上停顿了一瞬，随后按下start开关，转过身，一边摘下塑胶手套，一边抬眼慢慢道：“现在就可以。”
“不打扰你做实验吗？”
“跑程序要四十分钟，够你说的了。”
杨慕霖深吸一口气，将实验数据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尤其是自己对异常数据的怀疑和猜想。单珩的神色一直很平静，安静地倾听着。
他接过实验记录本仔细查看，又前后翻了翻，修长的手指在异常数据处轻轻点了点：“这个数值……”
“很奇怪对吧。”杨慕霖不自觉地凑近了些，“本来预期应该很高的。”
“你打算怎么做。”单珩问。
杨慕霖说：“我想再重复一遍，看看是不是因为操作的问题导致数值异常。如果结果还是这样，那或许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可以深入探究，我昨天看文献，有个大致的方向，可能涉及到这个机制……”
他脸上认真严肃的神情让单珩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师兄？”杨慕霖见单珩久久没有说话，有些忐忑，“你觉得呢？”
单珩点了点头：“嗯，可以。去做吧，结果出来了跟我说一声，我再看看。”
杨慕霖却没有马上离开，只是神色为难地看着单珩。
单珩难得多问一句：“怎么了？”
杨慕霖犹豫道：“李师兄说直接把异常值删掉，重做浪费时间……我怕到时候他知道了不开心。”
“他发了什么论文？影响因子多少？”单珩淡淡道，“你都听他的干什么，他自己都做不好实验，你想和他一样吗？”
“……好的。”
杨慕霖汗颜，好毒舌，真敢说啊。
“既然你来问我，那就听我的。”单珩嘴角罕见地扬起一丝弧度，“我办公室有相关的材料，你拿去看看，可能会有帮助。”
杨慕霖眼睛一亮：“太好了，谢谢师兄！”
少年的声音轻快明亮，看来是真的高兴，而不是装出来的。
单珩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杨慕霖脸上。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玻璃窗洒进来，为少年的脸上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晶莹的琥珀色，闪闪发亮。
单珩移开视线，声音微沉：“跟我来。”
杨慕霖快步跟上，按照他以前的习惯他都会落后一两步，走在单珩后面。但现在心情很好，一时间忘记克制自己，变成两人并排走。
单珩的余光难免看到他，杨慕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和白色牛仔裤，衬得皮肤愈发白皙，耳朵上带着黑色的耳钉，莫名吸引人的视线。
单珩：“随便坐。”
他说完便转身去架子上找资料，很快便找出一叠文件递给杨慕霖。
“谢谢。”杨慕霖接过资料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单珩的手背。单珩仿佛触电般，快速收回了手，明显到杨慕霖没法忽视。
居然这么嫌弃自己吗。杨慕霖有些沮丧，本以为和单珩的关系这几天有所缓解，没想到对方其实还是有些抵触自己。
他匆匆翻了一下资料，确实是他所研究的方向非常有用的信息。杨慕霖道了声谢便离开了，并没有注意到单珩虽然坐在电脑屏幕前，余光却一直追随着自己。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处理工作，仪器程序设置的时间到了，单珩便先回实验室做实验，路过杨慕霖工位，他往空位上瞥了眼。
书包已经不在，看来人已经走了。
杨慕霖的工位非常整洁清爽，浅灰色的桌面上，显示器鼠标和键盘摆放得规矩整齐，旁边放着一个贴着小猫贴纸的白色马克杯。右手边的柜子上，资料夹按标签分类排列，最上层放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显示器旁贴了两张便利贴，最近的工作安排写得清清楚楚。桌角摆着一株可爱的多肉，嫩绿精神，看来被主人养得很好。
单珩收回目光，带上橡胶手套，去仪器旁取样品。
他正将样品一一取出时，隔壁实验台突然传来李琛的声音。
“明显就是他自己操作有问题导致结果偏离预期，非要重新做。”
“我跟他好声好气的解释，结果他还给我摆脸色，一副特别不爽的样子。”
单珩的手指拿EP管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把管子一个个放到板子上。
另一个男生道：“兄弟你可真惨，他看着就不好说话，教他心累不？”
李琛继续抱怨：“平时叫都叫不动，好不容易叫来做实验，好像我欠他钱一样没个好脸色，还反过来和老师告状说我欺负他什么都不教他，我真是服了。”
“我去，这么离谱的吗？他看着挺清高的啊，没想到还会背后告状，啧啧，人不可貌相。”
单珩把样品连带着板子放到冰上，走向公共实验台取试剂时，经过李琛身旁。
“数据异常，重做来确定不是操作带来的偏差，有什么问题吗？”单珩语气平淡，拿出一瓶缓冲液，找出对应的移液枪转动旋，将刻度调到精确的数值，枪头落入废液缸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琛的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边上的另一个男生是隔壁课题组来蹭仪器的，对单珩的名号也非常熟悉，瞬间如鹌鹑似的不吭声。
“科研最重要的是严谨。”单珩头也没抬，插枪、加样，平稳又快速，动作一丝不苟，“质疑和验证本就是科学精神。”
李琛憋出一句话：“单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他重复实验浪费时间，而且，而且……很可能就是他操作有问题。”
“所以，你也不确定对吗？”
单珩已经走回自己的实验台，神色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了句实验注意事项。
他低头调整离心机参数，并不在意李琛和另一个男生如何压低嗓子议论。
·
杨慕霖第二天就马上开始重新实验，令他意外的是，虽然李琛看到他总没好脸色，偶尔酸几句，但没阻止他重复实验。
这次重复，杨慕霖更加小心谨慎了，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完全按照实验标准来进行。
早上起床没课便去实验室，有课的话一下课也会马上过去。他有点迫切地想知道这次重复实验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他顺便完成了一门专业课的期中考，当然是以最高分通过。
章鹤也在他的帮助下拿了个不错的成绩，一直嚷嚷着要请他吃饭，不过杨慕霖推辞掉了，这周实在没空出去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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