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宓又梦见了那个夜晚。
月光惨白,照在满地的尸骸上。血浸透了泥土,像一条蜿蜒的暗河,缓缓流淌至她脚下。
——只因为有个姑娘生得漂亮,而他们求欢被拒,便带着家丁屠了整个村子。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无一幸免。
那些死不瞑目的亡魂在怨气中扭曲,化作嘶吼的厉鬼,盘踞不散。
于是,薛宁被派来了。
“除掉他们。”师父的命令冰冷无情。
可薛宁又一次违抗了。
她苦着脸和她诉苦:“我们明明该除恶的,怎么如今总帮着坏人……”
但薛宁不知道,最坏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师父。
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身上,那些血珠没有滑落,反而被贪婪地吸收进去。
她颤抖地十分剧烈,想要抗拒却无法抵挡住本能。
——她渴求着更多的血气。
“阿宁……别死……求你……”
吸饱鲜血的噬魂器剧烈震颤,无数被吞噬过的怨魂破器而出!它们撕咬着在场每一个活人,而她,新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掐住那个人的喉咙。
“薛宓,薛宓!”
熟悉的声音穿透混沌,将薛宓从深沉的黑暗中拽了回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还残留着未褪去的血色。
——她吞噬了整个福寿村的怨气。
那些被买卖的尸体、被践踏的亡魂、被扭曲的人生……所有的仇恨与痛苦,都在她的操纵下具现化,化作一夜的恐怖幻境,狠狠报复了那些愚昧而贪婪的村民。
但这份怨恨太过庞大。
以她现在的能力,仅仅吞噬已是极限,还远不能完全消化、化为己用。
更糟的是,她透支了!
薛宓瘫在床上,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贺黎筠的呼唤声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她根本懒得搭理,直到她听到:“薛宓,你在流血……”
“血……?”她迟钝地地头,就见自己躺着的床单上,不知何时浸开了一片暗红。
因为是红裙子,直到染透床单才被发现。
“可我明明没受伤……”她茫然摸了摸裙子,臀部的位置一片黏腻,“难道是怨气反噬?”
贺黎筠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你该不会是……来月经了吧?”
薛宓:“?”
她歪着头,满脸困惑地眨了眨眼,显然对这个词毫无概念。
贺黎筠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我去找槿菁。”
面对懵懂的四年级小姑娘,槿菁立刻进入大姐姐教学模式,把月经知识和卫生巾的使用方法都科普了一遍。
薛宓茫然地照做,手指笨拙地按压着卫生巾边缘。
——可她根本不是人类啊。
她只是拟态了人类的外形,为什么连这种每月周期性出血的生理特征,都原封不动地复制了……
那岂不是,她每月也要有为期七天的虚弱期!?
好在,薛宓的出血只持续了一天便诡异地停止了。她思来想去,觉得这次出血应该就是怨气反噬造成的内伤吧。
此后一个月,西津县进行了一次大清扫活动,严厉打击盗尸、贩尸行为。一个个参与盗尸、贩尸、杀人的罪犯接连落网。
此案算暂时告一段落。但未来是否还有其他人铤而走险,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有交易,就一定会滋生犯罪。
所谓的传统一日不改,犯罪就永远不会停息。
贺黎筠一行四人返回青江市时,正值春节前夕,整座城市已浸泡在浓稠的年味里。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商铺门口贴着崭新的对联,小贩的吆喝声与孩童的嬉笑混在一起,空气里飘着糖炒栗子和腊肉的香气。
薛宓趴在车窗上,深棕色的眼眸映着街边晃动的红灯笼。那些晃动的光影像极了她在幻境里操纵的怨火,却莫名透着暖意。
“那是年货摊。”贺黎筠指着路边热闹的摊位,“要下去看看么?”
“嗯!”一停下车,小姑娘已经蹿出了车门。
没一会儿功夫,贺黎筠就见薛宓抱着战利品凯旋:左手攥着糖葫芦,右手提着芝麻糖,嘴里还叼着根彩色的棉花糖,活像只囤年货的小松鼠。
临走前,楚子琦和槿菁都笑嘻嘻地各塞给薛宓一个红包。
薛宓打开一看,每个红包竟都躺着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她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给她钱,问了贺黎筠后才知道,这是压岁钱。原来过年期间,大人要给人类幼崽红包,寓意平安吉祥。
果然,一到贺黎筠老家,崔芳华也笑着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红包。
足足有一千块!
她眼睛一亮,立刻转向贺黎筠,小手一伸。
“……”
贺黎筠面不改色:“小孩子身上带这么多现金不安全,我帮你存银行。我小时候,我妈也是这么帮我保管压岁钱的。”
说着,修长的手指一勾,三个红包瞬间易主。
没反应过来,红包就被抢走的薛宓:“???”
薛宓气得炸毛,转身就向崔芳华告状。
崔芳华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小筠小时候,我确实是这么做的……不过小筠上高中后,我就把银行卡给他了,可没私吞哦!”
贺黎筠点头,一脸理所当然:“所以,我也帮你保管到高中。”
薛宓:“……”
贺黎筠一家的过年十分朴素。
贺黎筠的爷爷奶奶因为儿子早逝,几年前已郁郁而终。所以,圆桌上只摆了五副碗筷——贺黎筠、崔芳华、外公外婆,还有薛宓。
老两口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养外孙女,在薛宓甜甜地喊了声“外公外婆”后,也笑开了花,慈祥地递出了两个厚厚的红包。
这次薛宓学聪明了!
小手飞快地把红包塞进裙子内侧的暗袋里,塞完还不忘警惕地瞟了贺黎筠一眼。
薛宓其实不是第一次“经历”过年。
在她产生自我意识后,只有阿宁能听见她的声音。那个小女孩,总会偷偷把年夜饭里里好吃的糕点和水果藏进袖子里,然后溜到祠堂,对着空气小声说:“新春快乐。”
虽然薛宓尝不到味道,虽然阿宁根本看不见她,但供桌上摇曳的烛光,会把那点心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她幻想中自己应有的模样。
而现在,糖醋鱼的酸甜、红烧肉的酱香、八宝饭的糯甜……这些真实而温暖的气息,正热腾腾地萦绕在鼻尖。
“宓宓怎么不吃呀?”见薛宓迟迟不动筷子,外婆顿时着急起来,“多吃点才能长高个儿啊!是不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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