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你会和我一起来光州。”
我回到了自己在光州的家——那个地方能被称之为“家”,仅仅只是因为我人生将近十分之一的时间都在那里流逝,以及那里有我的母亲。除此二点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都说家是孩子的港湾,可于我而言,那里更像是一个我不得不放在心上的地方。毕竟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漂泊的人。但是,尽管我在kkt里和朴到贤说了一万个可以拒绝他的跟随的理由,他还是那样,在视频通话的小屏幕里露出一个淡漠的笑,说着满不在乎的话。
我说不过他。
面对朴到贤,我的内心总是会有一股愧疚的冲动。尽管我对他的劣根性了如指掌,但与此同时,朴到贤也清楚地知道我是一个优柔寡断,徘徊不定的人,所以他抓住这一点,再在我面前摆出难得的可怜兮兮的示弱姿态,我便默许了他和我乘坐同一辆汽车的相邻座位,和我一起回到光州度过假期。
房子只是房子,空荡荡的,蜗居在一排排廉租房里,它瑟缩在那里,满身都是对抗时间留下的伤痕。它是那么可怜,简直就是映照着我自己可怜的童年。但是朴到贤和这里格格不入,他的白色球鞋踏进被洗衣污水浸染的地面,简直就是对他的一种亵渎。他纤尘不染,眼睛里闪烁着好奇,那是一种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原始的好奇,可他仅仅只是这样就足以激发我内心最深处的羞耻心,那种情绪如同蚂蚁一般在我的神经细胞里爬来爬去,让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脸颊浮现一抹难堪的红。我开始后悔了——这不对,我在心里喊着。
“你家在哪里?”
我拿着钥匙,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门——那同时也是采光最差、面积最小的房间,而那里就是我居住的地方。
朴到贤跟在我身后,老旧的房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陈朽的灰。室内的一切都仿佛被定格,时间的流速似乎都比外界慢上许多,以至于里面的一切都还维持着我记忆里最后的样子。墙上贴着的大海报已经贩黄褪色,胶带翘起卷边;床铺上的被单蒙着一层因为洗涤过度而留下的黄;最老旧的电脑就摆在被虫蛀蚀的摇摇欲坠的木头柜子上。我上前按了两下,又拍了拍显示器:“开不了,我就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太老了。”
“阿姨呢?”朴到贤问我。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母亲,我抿了抿嘴唇,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说:“谁知道呢,反正不在这里——你知道的,她是最有主意的人,没准又改嫁了也说不准。”
朴到贤看我面色不虞,自觉失言,所以识趣地闭了嘴,只是转过头去看我房间的陈设。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背后的逆光把少年的身体勾勒出一圈金边:“这里没有别的住处,你只能睡我的上铺。”
他抬起头,伸手抚摸了一下上铺的边缘,看着手指上的灰尘,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最后他说:“好。”
就这样,朴到贤在我的家住下来了。白天他会起床打扫卫生,等我醒来后,我们一起穿着拖鞋走在大马路上,随便找一家小苍蝇馆子吃饭,然后去网吧打游戏。令我意外的是,朴到贤除了一开始有些吃惊以外,出奇地适应良好,群租房那些在我看来又蛮横又没素质的租客都被他混熟了。每天他一出门,都会有邻居跟他点头打招呼,而朴到贤就露出一副让我看不出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微笑。我在心里惊叹他的演技又精进了。
“和我在一起很无聊的,对吧?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以前特别无聊。”又是一天结束,我踩着朴到贤的影子回家,夕阳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柏油马路上渲染着一层金红色的光彩,就好像踩在玛瑙上一样。
他诚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新奇的体验。”
我想了一下,说:“明天,我带你去看海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说这样的话的,但经过这些天的陪伴,我突然就生出了一种“这样也很好”的想法。朴到贤终于不再是一个让我感觉到危险的人,而是一个不知何时可以依靠的港湾。在我没有下定决心结束对世界的征服的时候,在我没有定下一个不会离去的锚点的时候,朴到贤就是那个在我身边的港湾。而这个港湾居然在不知不觉间陪我走了很久很久,而我也不知不觉间默许甚至是习惯了这种陪伴,这一点真神奇。
我想去看日出,和朴到贤。
后半夜,朴到贤是被我的巴掌唤醒的。
当他睁开眼睛时,脸上还残留着轻微的麻意,而他抱有好感的女孩就那样与梦境重叠似的,两条胳膊撑着床沿看着他的脸,脸颊边正躺着她的手。淡淡的沐浴露味一个劲地往他的鼻子里钻,熏得他脑袋都迷糊了。所以他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装作迷糊地伸出手握住那只白白嫩嫩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别吵……”声音黏黏糊糊的,简直和郑志勋平日里那副懒散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的手快速地从他的手里抽回,这一次的巴掌毫不留情,清脆的声音让朴到贤彻底清醒,那点绮丽的心思完全消散。他睁开眼睛,眼神装出一副困倦的样子,我冷笑一声:“朴到贤,你再装死我就扇你。”
他撇嘴,爬起身:“这么早?”
我说:“嗯,看日出。”
两个人穿着睡衣,踩着拖鞋,举着手机就这样出门了。朴到贤走在马路外侧,我走在内侧,头顶的路灯投射下温暖而模糊的光,他的身体离我很近,手臂不经意间摩擦到,我猛地抬起眼睛看他,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故意的破赞。可他就那样坦然地看着我,又让我心生怀疑。难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好吧,不知不觉,我的手就落到朴到贤的手里了,他轻轻地握着我的指尖,而我的手被他的温度融化,没有抽回。我告诉自己:我没有答应,我只是不想拒绝而已。至于为什么不拒绝,这个答案被我死死按在了心底,不愿意再深究。
离海越近,刷刷的浪潮声就越清晰,咸腥的海风带来潮湿的水汽,我摸了摸冰冷的胳膊,抱怨道:“真是的,我忘记带外套了,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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