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曼青把最后一个棉花人偶拆散了丢到江里,听到孙舟龄的喊声,有一瞬间也想把他拆散了丢到江里。
但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她深吸一口气,有那么一秒钟为此而感到遗憾。
孙舟龄撞到水泥船的船沿上,后背生疼,纸板一样削瘦的体格差点儿从船和岸的缝隙中掉进江里。
木偶娃娃看清楚是他之后,怒火陡然又升级几个档次,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硕大的脑袋极不协调的顶在小小的身躯上,八条手脚张牙舞爪,像一只变异的巨型蜘蛛。
孙舟龄只是下个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猝不及防看见它,几乎要被被吓晕过去。
心理阴影的面积更大了,他哭叫着,爬起来要逃,却看见曲又莲身下流淌延伸出条条曲折的血迹,宛如蜘蛛网从中心绽放,缓缓铺展出自己的疆域。
两人都是全力冲刺,且毫无防备,猛地这么一撞,孙舟龄这个身上没什么伤的都被撞得眼冒金星,更别提曲又莲这个重伤员了。
孙舟龄不知道他们分开之后曲又莲经历了什么,眼看血液蔓延止不住,脸一白,还以为是自己把人给撞成了这样,当场便慌了神,又叫道:“姐姐!!你快来啊!!!!!”
于是,葛曼青下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孙舟龄涕泗横流地跪在曲又莲身边,哭着求她不要死。
葛曼青茫然了片刻。
她就转个头的功夫,孙舟龄竟然就有这么大本事了?
她仔细看了一眼曲又莲的脑袋,还完完好好的连在脖子上,又是讶然。
刚才在船上这倒霉孩子不还是只知道鬼叫乱跑吗?她找了个铁质工具丢给他,让他被船上的黑恶势力团伙追着打的时候也知道还一下手,一直绕着船跑也怪累人的。
可这孩子简直用不了一点工具,一旦受惊就好像把脑子也给扔掉了,反抗的本能只剩下唯一一招:把别人的脑袋给扯掉。
这招效率低下,并且触发条件极具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葛曼青完全不指望他。
但现在曲又莲的脑袋好好的,人却已然晕厥不起了。
她瞧着孙舟龄哭喊的状态,好像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
不错,成长了。
葛曼青有点欣慰。
要是能把这嗓门收一收就更好了。
“别怕,孩子,不是你的错。”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孙舟龄头顶响起。
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发顶,孙舟龄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黝黑精瘦的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的。
老头儿的个子不高,头发和胡子花白,衣裳很旧,袖口和下摆都已经磨出洞了,衣身还有一些洗不掉的污垢,看着灰扑扑的,但他精神气却不错,看模样是个常年干体力活的工人。
老头儿目光慈爱,用粗粝的手掌抚摸着孙舟龄的头发,面容质朴,笑起来能看见那副被劣质烟草熏黑的牙齿。
他长得和曲又莲很像,尤其是鼻子和脸型,旁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一家子。
孙舟龄更慌乱了,眼泪糊了满脸,一边哭一边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只是撞了她一下,我着急下船、我没看见她,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撞一下她会…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头儿却笑笑,并不怪他:“我知道,我刚才就在旁边,都看见了。我这孙女啊,是之前在其他地方被其他人伤着的,和你没关系。别哭了,孩子,起来吧。”
啊,原来不是成长了啊……
葛曼青莫名有些失望。
水泥船“呜——”地鸣笛远去,引来阵阵江风。
孙舟龄一晚上已经大哭过好几场,这会儿冷静下来,被风这么一吹,更是大脑昏沉,已经游离在生病的边界线上。
葛曼青这一路被他吵得也好不到哪儿去,把卫衣帽子戴上,揉了揉太阳穴。
“嘎巴嘎巴……”木偶娃娃躲在几人的影子里,咀嚼的声音像是小老鼠在偷食。
葛曼青循声瞧过去,看见它黑得几乎和影子融为一体,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
木偶娃娃吃东西的样子和平常孩子无异,小小的手心里还抓着糖纸,嚼东西的时候嘴巴会鼓起来。就是它的大脑袋不太稳当,风一吹便摇摇晃晃,看得人揪心,恨不得帮它扶稳。
它还伤心着,鼻子一抽一抽,两只大眼睛泪汪汪,嘎巴嘎巴嚼完一颗糖果,又拆开一颗放进嘴里,慢慢把多出来的手臂收了回去。
老头儿见葛曼青盯着木偶娃娃瞧,从口袋里掏了一把,朝他们摊开粗糙的手心,两颗小小的糖果珍重地躺在上面:“吃吗?”
孙舟龄连连摇手说不用,但是老头儿又往前递了递:“没事儿,吃吧,很好吃的,我孙女以前最爱吃这种糖了。”
孙舟龄没架得住这番好意,接过来撕掉包装纸,扔进嘴里一颗,并将另一颗递给葛曼青。
葛曼青没接糖果。
她看见曲又莲紧闭的双眼中留下两行清泪。
他们交谈的这短短两分钟里,曲又莲身下的血液已经彻底铺展开。
她是蛛网中心的飞蛾、是凋零破碎的玫瑰,她就像她瘦小的身躯所展现出来的那样,如此轻易地被摧折、被禁锢。
生命正随着鲜血蜿蜒在流逝。
葛曼青看见曲又莲的泪滴落到血泊中,蹲下身子,推推她:“喂,起来了。”
曲又莲的眼睫轻微煽动,但没睁眼。
葛曼青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又是为什么要装睡不醒。她伤得这么重,早点起来回家,然后去医院不好吗?
嘎吱——嘎吱——
老旧三轮车艰涩的响声靠近。
来者是个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可那双大眼睛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影子,和曲又莲的双眸生得极像。
亲缘关系不言自明。
老太太一看见老头儿就叫骂起来:“死鬼!叫你跟我一起你不去,偏要在码头这儿等着,我就说了孙女不可能从这儿回来,你偏不信!”
老头儿梗着脖子回嘴道:“那你说现在这是哪儿!”
老太太一噎,转而骂道:“看见孙女躺地上也不晓得动一下子,孩子着凉了怎么办?”
老太太怒气冲冲,可能是因为驼背的原因,她跑起来会自然向前倾,像是随时要俯面栽倒,尤其是下台阶的时候,看得人揪心。
她嘴里声声叫着“囡囡”,扑到曲又莲身边,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伤势情况。
曲又莲紧紧闭着眼,睫毛忍不住地颤抖。
她在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这不是她的爷爷奶奶吗?
葛曼青不是很懂。
孙舟龄又把糖果递给她,她摇摇头,拍开。孙舟龄干脆把糖扔进了自己嘴里。
老太太心疼地望着曲又莲,看见老头儿还站着没动,又骂道:“死鬼!光杵着不晓得来帮忙,孙女伤成这样就跟个杆子一样往旁边一站!糖也不晓得给孙女吃一个!”
转而,她用极其怜惜的口吻道:“囡囡啊,快起来,我们回家了……你爷爷给你买了糖,你吃一颗,奶奶载你回去……”
老太太撕开包装纸,把糖抵在曲又莲唇边。
这一举动像是打开了某种阀门,曲又莲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从来不是个好孩子,更不是个好学生。
初中的时候,她那一个小圈子的狐朋狗友都虚荣、极爱攀比。
学校规定穿校服,他们就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攀比校服里面穿的衣裳是什么牌子、鞋子又是什么时候的新款。或者拉起袖子,展示今天带的手链是从哪个大商场里面买的,头上的发圈发夹是哪个亲戚从大城市里带回来的。又或者打开笔袋,炫耀某支笔某个橡皮擦是从哪个国家进口的。
除了穿的用的,吃的也常常是攀比的重要项目。
曲又莲隐约记得,好像是初二升初三的夏天,电视上新出了一则广告,正当红的年轻女歌手手拿一盒糖果,笑容甜美,念着简单顺口的广告词,末了加上一句他们都听不懂的外语。
红人影响力下,广告海报以极快的速度铺天盖地贴满了全国,这个品牌的糖果也很快成为少男少女们的钟爱。
糖果是一个外国牌子,他们这群学渣连读都读不利索,更别提知不知道这个外文单词是什么意思了,又或者这句外文根本没有什么含义。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曲又莲周围的朋友都极其钟爱它。
进口糖果,自然价格昂贵。在那个年代,小小的县城里,五毛钱能买到两根棒棒糖,可这一盒进口糖果不过十颗,每颗只比大拇指指甲盖大一点点,却要买二十六块钱。
要说有多好吃吗?也未必见得。可这一阵风刮过来,把虚荣的少男少女们刮得头晕目眩、不知东南西北,谁要没抓到这阵风就要被嘲笑落伍了。
好学生们对此嗤之以鼻,可是他们的小圈子里却乐此不疲。
曲又莲那个时候是某个大姐头的小跟班,她有幸跟在大姐头身后尝过一颗。
糖果表面是一层白色的酸粉,在接触到味蕾的一刹那,酸味迸发,简直让人头皮发麻、五官紧皱。
可不过几秒,酸粉融化,带着水果清香的甜味席卷整个口腔,酸味刺激后的味蕾更能放大甜蜜的滋味。紧紧皱起的五官在此刻舒展开来,令人愉悦的多巴胺疯狂分泌。
而不过多时,硬糖融化,露出里层流心的蜜糖,果味更浓了。短暂的在口腔里大肆扫荡过后,甜蜜的果味便全都流进了喉咙里,留下的余味也在短短的两分钟内全然消失。
一颗糖果吃得曲又莲几乎要灵魂飞升,她当时觉得,那颗糖果,简直是她十几年的生命中吃过的最美妙的东西。
她疯狂的回味,羡慕那些能将糖果一颗接一颗丢进嘴里的“朋友”,也羡慕那些“朋友”将糖果分给其他人后收获的仰慕的眼光。
她也想要买一盒。
不,不是一盒,她想要每个星期买一盒!
曲又莲翻开自己的存钱罐——其实并不能叫“罐”,那只不过是一个用旧了的笔袋,被墨水染得脏兮兮的,洗也洗不干净——存钱袋被她藏在床和墙壁的夹缝里,谁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她回家后迫不及待地锁门、打开存钱袋,把所有的硬币纸币毛票全铺在床上,细细地数,一毛、六毛、一块六……
总共十五块七。
她攒了这么久的零花钱,竟然距离能买一盒糖果还差十块三毛钱!
傍晚的天黑得很快,窗外突然间就变得昏暗无比了。她不可置信,翻来覆去把那些钱数了十几遍,然后冲出房间,大声质问爷爷奶奶是不是偷偷拿了她的钱。
曲又莲其实不常哭,青春期的她任性骄傲,从来不曾为自己的成绩掉过一滴眼泪,作业上试卷上那些个鲜红的麻叉和令人震惊鄙夷的分数,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即忘的玩意儿。
可是那颗糖果的滋味,她忘不掉,她甚至能将它入口的味道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回忆无数遍。
她哭着闹着要买广告上的进口糖果,好像只要不给她买,她的天就会塌下来。
“二十六块钱的糖,疯子才会买!”
她奶奶当时是这么回她的,然后气得举起苕帚往她身上打。
她爷爷是码头上的搬运工人,力气都得留着上班用,每天晚上回来都要吃个两大碗饭才算饱腹。
她奶奶追着她打,她爷爷就坐在餐桌边上,埋着头,一口一口吃的很慢。吃完后,她奶奶打累了,她也躲累了,这时,她爷爷从口袋里数出几张毛票和两张五块钱,说:“囡囡,这么贵的糖,咱们就尝一次,以后可不能再买了。”
这话一出,她奶奶气得举起苕帚也要往他身上打。
可这钱还没有到曲又莲手里,要债的人又来了。
她那个混账爸说是出去打工,可却从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反而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也不知道这么一大笔钱是用在哪儿去了。反正自曲又莲六岁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人,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至于她妈妈,早在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跟她爸离婚了,她爸欠债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妈早已经再婚生子。于曲又莲而言,她更是个陌生人。
爷爷给的钱,曲又莲甚至都连碰都没有碰到,就都被要债的人抢走了,连带着她旧笔袋里的十五块七毛钱,也全都被抢走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拿走这些钱就像剜了她的心窝子一样。
破旧的楼房谈不上什么隔音,同一栋楼里有同校的同学,他们交集不深,但因为大姐头的原因,曲又莲的名字在学校里也算是人尽皆知,而同学也乐得看热闹。
于是第二天,她家发生的事情便由这位同学之口,在学校里传开了。平常同学对她有叹息有同情,可在她的小圈子里,以她的大姐头为首,众人皆对她鄙屑不已、指指点点。
曲又莲对她爸没有什么记忆,跟她妈也没有见过几次面,虚荣的脸面挂不住,于是她所有的恨意全都落在了她爷爷奶□□上。
她还是想要买进口糖果,没有钱,那就偷。
她趁着爷爷奶奶睡着,摸了他们口袋里的钱,转头就全去买了糖,还剩下两毛钱,被她藏在柜子里最深的角落中,用衣服盖得严严实实。
她上供了两颗糖才换回大姐头的心,几天前的那件丑事就像翻过去的书页,没有人再提及。
她爷爷奶奶丢了钱,一开始以为是家里遭了贼,可锁没坏、其他东西也没丢,于是又以为是老板少给了工钱。
她爷爷去找老板讲了一天,差点儿闹起来。老板自然不认,气得叫她爷爷不想干就滚,她爷爷这才闭了嘴。
钱没要到,她爷爷垂头丧气回到家,看见了垃圾桶里的糖纸,那时才明白钱到底去哪儿了。
隔代亲,曲又莲的爷爷虽少言寡语,但也是个和善本分的人,从小到大就没打过她,对待她的任性,也就偶尔说一两句。
可是那天,他第一次动了手,曲又莲哭得整栋楼都跟着颤。
她爷爷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老板低头认错,可他自然不能说钱是被孙女偷走了,只能说钱放在另一件衣服的口袋里,他给忘了。
曲又莲痛恨他们这样的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她可不同,她昂着她骄傲的头,从不认错。
现在这颗糖跨越十几年的时间长河,再次落进她嘴里。眼泪混着糖果表面的酸粉,又酸又咸,在甜味爆发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味蕾却好似出现了问题,尝到的是苦味。
“妈妈吃糖。”木偶娃娃稚嫩的童声在她耳边响起。
曲又莲大哭道:“都是我的错!你们带我走吧!但是不要伤害安安,他是你们的曾外孙啊!我做过的错事我来承担,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可以吗?”
她不断地哀求,可是她奶奶只是抹掉她的眼泪:“起来吧,囡囡,我们回家。”
家?
是指那件被烧光的房子吗?是指那栋被烧毁的楼房吗?还是指村子里那间早已倒塌只剩地基的砖房?
家在哪里?她早已无处可去了,不是吗?
她就该在那场大火里和他们一起变成一具焦炭。
她嚎啕哭着。
好疼啊,浑身都在疼,她哭得心脏也在疼。
木偶娃娃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妈妈觉得外曾祖母给的糖果不好吃,便把自己吃的糖果拆开一颗,用小手递到妈妈嘴边:“妈妈吃糖,这个糖好吃!酸一下下,然后就会很甜很甜了!妈妈吃了糖就不哭了。”
“唉……”有人在叹气,“秀芳啊,孩子不想跟你们走,你们就不要勉强了嘛。”
“是啊,孩子这么多年回来一次,哭成这样,你们也不心疼的啦。”有人附和。
“而且小莲都这么大了,还当着外人的面,你们也不能让她太难堪,对不对?”
“就是啊!”
“没错,小曾外孙还看着呢,可别把小宝宝吓着!”
……
众人七嘴八舌。
不知道什么时候,码头上竟然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几圈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睡衣的、有穿校服的、有穿常服的,乌泱泱一片,全是来看热闹的。
孙舟龄一吓,赶紧拉住葛曼青往后退到围观群众中,避开众人的目光,也给这一家四口一些空间。
曲又莲哭得喘不过气,木偶娃娃嚼着糖果茫然无措,于是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更大了,全都对着两个老人家指指点点。
可两个老人却视若无睹。
老太太粗糙的手指怎么也抹不干净曲又莲的眼泪,她难过道:“囡囡,不哭了,回家了,天晚了,我们回家吃点东西就睡,睡醒了就好了。”
又一颗糖果喂进曲又莲嘴里。
“你们这样不对!她明明就一点都不想跟你们走,你们不应该强迫她!”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儿仗义执言,然后对曲又莲说:“小莲,你到我家休息一晚,我明早就送你离开这个地方!这两个老鬼以前那样对你,你可千万不能心软!”
啪!一记爆栗落在女孩儿的脑袋上,她家长骂她道:“没大没小!”却也没说她说得不对。
“小莲,不想回去就不回,大不了来阿姨家里睡一晚,别怕。”
“住我家也行,我家正好有个空房间,十分钟就能收拾好!”
围观群众纷纷开始邀请曲又莲住到自己家去。
孙舟龄悄悄问葛曼青:“她爷爷奶奶是不是对她不好呀?这里的人都群情激愤的样子,我们要不要也帮忙说两句?”
葛曼青疑惑:“帮哪边?”
孙舟龄指着曲又莲:“肯定是帮她啊!”
葛曼青问:“你忘了之前她和新郎一起把我们赶下车的事情了吗?”
孙舟龄惊奇:“姐姐,原来你还记仇呀!”
他解释道:“我想着是我没注意撞到了她,而且她人都已经这样了,之前的事要不就算了……”
葛曼青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她脑子这么拎不清,应该是她做错事的可能大一些。她自己刚才也说了,‘她做过的错事她来承担’,还让她爷爷奶奶带她走,所以刚才那个穿校服的小女孩儿说的‘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们走’这件事并不存在。而且你看,她爷爷奶奶也没有强行将她绑走,所以‘强迫’这件事也不存在。”
孙舟龄哑然,然后不赞成道:“她那个时候应该是迫于无奈才说的违心的话吧?”
“可你也看到了,围观的人这么多,话说的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过去帮她。”
“这……”孙舟龄挠挠头,变得不确定了。
夜晚的码头闹哄哄,好像把整个城市的声音都集中到了这一个地方。围观者唾沫横飞,老两口避耳不听,曲又莲吃下一颗又一颗糖果,情绪逐渐平复,目光变得呆滞。葛曼青看得无聊,问旁边的一个年轻人:“你好,请问现在几点了?”
年轻人得意地展示手腕上的电子表:“十二点十三。”
这年轻人看模样跟葛曼青差不多大,审美却颇为复古,身上穿的衣服放到十几年前一定是相当炸街的存在,他大方展示的电子表也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款式,便宜好看但容易坏,葛曼青还是小时候在舅舅的抽屉里看到过。
她正要道谢,人群后头忽然传来一道呼声:“小莲!”
众人看去,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个男人似天神般降临,又如偶像剧里在女主和男二婚礼上抢婚的男主角,奔跑着站定在曲又莲面前,伸出手,深情道:“小莲,跟我走好吗?我带你回家!”
当然,要带入偶像剧的前提,是要忽略这个男人和偶像剧气质完全不符的身材长相。
他个头不高、微胖,两侧的头发剃得很短,头顶一排却留得有些长,染了黄色渐变。
曲又莲涣散的眼神在见到他时有了聚焦,瞪大眼睛:“老公?你怎么来了?”
男人迫不及待牵住她:“你和安安这么晚不回家,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们吗?我找你们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来。是我不好,来得太晚,让你受欺负了。”
曲又莲似乎有些惊讶,可随即便流下感动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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