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臧凡上山,帮宁玦把疗伤消痛的药材补买回来,顺便带了些荤食果蔬。
宁玦是个剑痴,生活自理能力不强,若无他偶尔照料,平日吃食怎么简单凑合怎么来,身体都要被糊弄坏。
要说雇个厨娘也简单,可宁玦毛病多,不喜生人打扰,先前他身边还有个信得过的小厮跟随,可人家几月前娶妻成了家,也不能再日日跟着宁玦居无定所。
厨娘不行,那就换个年轻丫头。臧凡认真想为宁玦寻个贴心人照顾,结果没想到这消息被季陵剑门那群人窥知后,竟妄图钻空子安插细作,想想便觉晦气。
一时寻不到合适人选,他不得不两头跑,虽说麻烦了些,但为了兄弟也无妨。
只是几日后他要替父亲外出走镖一趟,路程不近,最少一月才能回。不巧宁玦受了伤,那些剑门伪君子又对他忌惮深深,若他此时离开季陵,实在放心不下。
臧凡怀揣心事步入竹林,行走时无意侧目睨眼,注意到先前他与宁玦共同布置下的竹箭机关被人剪断了暗线,四处查看一番,又发现被剪掉的不只这一处,顿时警惕眯了眯眼。
他脚步加快,想找宁玦询问清楚,结果推门进屋还未来得及开口,目光先被一大桌热腾腾的饭菜肴馔吸引住,荤腥鱼肉,羹汤甜点,色香味全,应有尽有。
臧凡挑眉,心想——得,算他白惦记。
他没表现出多么意外,把带来的东西随手往桌几边沿一放,有些幸灾乐祸道:“背着我吃这么丰盛?又是绿萝村的李婶子过来给你做的吧,人家相中了你,想把自家女儿嫁给你,这是提前把你当女婿对待呢。”
宁玦正准备落座,闻言瞥去一眼,语气提醒:“我与李婶已经说清楚,你的嘴莫要再无遮拦。”
臧凡笑笑,完全把宁玦的小屋当自己家,简单洗了手后直接挨着他坐,边准备动筷边回复说:“哪那么容易说得清,那可是救命之恩,人家想将女儿以身相许,合情合理啊。”
宁玦垂眼:“恶痞霸女,换做别人,我也会救。”
臧凡耸耸肩,不与他再说这个,他目光瞅准摆放在桌面最中间的那道酥骨鲫鱼,香味勾馋了他这么久,这第一口势必要进他的肚子里。
宁玦眼尖,见状抬筷横伸一挡,行云流水阻了臧凡的动作,而后迅疾反应,先一步夹到鱼腹中间最鲜美的那块肉,吃进嘴里。
臧凡表情滞愣了下,哼气发作道:“宁玦,不是吧你,一块鱼肉也至于与我争个先?”
宁玦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将鲜美鱼肉咀嚼咽下,回应说:“我先尝过,你再吃。”
臧凡失语:“你这……什么臭毛病。”
宁玦未予回应。
不管如何,这口福到底是沾着了,色香味美,不负所望。
臧凡满意眯了眯眼,咂舌点评说:“肉质可真鲜,酸辣入味,骨刺酥软,不过和李婶以前的做法手艺不太像,她又进步了许多啊。”
宁玦问:“过了及格线?”
臧凡不吝称赞,肯定道:“那绝对啊,就这道酥骨鱼,手艺比望月楼的大厨都不差多少的,简单的鲫鱼食材做出这样不一般的风味,李婶不愧是李婶,我再尝尝别的。”
宁玦“嗯”了声,浅淡微笑了下,神容短暂闪过一丝不易被察的得意之色。
臧凡注意到,不理解,他夸李婶手艺好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真想给人家做女婿了?
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饭菜堵不住嘴:“要我说,你干脆直接花钱雇李婶儿每日晌午来给你做顿饭吧,到时你多给人家些银子,好补偿上山来的脚程功夫,这样你能吃得好些,伤势也能尽快恢复,我离开季陵也放心。”
宁玦夹菜动作一顿,抬眼道:“花钱雇厨娘?”
臧凡点点下巴,边嚼边吃:“人家有这手艺,还对你感着恩情,不雇她雇谁?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宁玦回忆起来。
那日,她确实曾哭得梨花带雨,言辞恳请低诉着如果肯收留她便是再造恩人之类的话。
有手艺,又怀恩情……
宁玦思绪向外飘散,悠悠言道:“我考虑考虑。”
臧凡急性子开口:“还考虑什么?要我说直接拍板儿,到时候我也能经常来找你蹭饭,沾个口福什么的,这一大桌子菜,除了酥骨鱼色香味美,剩余的春茧裹肉、蜜煎金橘、五香糕也是样样不差的,你上哪去寻这么一双巧手?”
宁玦敛袖,伸出筷子,给面子地依次尝过,评价中肯:“是不错。”
臧凡啧了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若迟迟不要,我便把人家招去我们家厨房里,正好老爷子近来嘴刁难伺候,我只当尽尽孝了。”
宁玦回:“没说不要。”
臧凡催促:“行,那尽快定吧,要不要我代你去说?”
宁玦摇头:“这个不必。”
臧凡:“行吧。”
聊完闲话,两人啖肉的速度默契地同时提了提。
臧凡中午胃口欠佳,在家里没吃多少,之后又赶了山路,费了体力,这会儿饥肠辘辘,心思全都在饭桌上,目光不离桌面佳肴。
宁玦同样在用心品味,但与臧凡的专注不同,他时不时目光外扫,状似无意地看向里屋内间,挡屏之后。
颔首,弯唇。
他寥觉趣味想看对方如何自作聪明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平日里,两兄弟在饭桌上是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的,尤其臧凡是个话痨子,把酒言欢时刻嘴巴根本闲不住,但今日大概是饭菜太合胃口,他咀嚼速度加快,自然就占了说话的空闲。
宁玦乐得耳根清净,但躲在里屋偷听的白婳,此刻竖着耳朵抻着脖,努力想探听消息却又什么都听不到,颇有种无能为力的焦灼感。
臧凡那张脸,沉下来很唬人,还曾对她动过粗,至今留给白婳难消解的阴影。
所以,因惧怕臧凡的缘故,在辨认出他声音的那刹那,白婳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躲藏起来不对外见客,好在宁公子没有计较,也未坚持要她出来布菜伺候。
既然藏在里间是宁公子默许的,那她偷听也并非是鬼祟的行径。
白婳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怀着目的伫立良久,结果没想到,两人交谈的内容十句话里八句都不离她的做菜水平,甚至误打误撞间,臧凡还为她能留下来而几番说情?
若他知晓自己会错了意,眼下大快朵颐吃下的菜肴根本不是李婶做的,而是皆出自他忌惮之人之手,他会不会多心怀疑饭菜有毒,从而戒备地全部干呕出来?
想想那画面,混乱又颇有看戏的趣味。
不过心里幸灾乐祸下就算了,眼下她可不敢在作死的边缘做试探。
……
站得太久,腿都发麻,白婳有些忍不住,又不敢有大幅动作,只好小心翼翼弯下腰来,自己伸手揉上一揉小腿腿腹。
揉了几圈,稍有缓解,可脚底又有些发麻。
她勉强站好,轻轻抬起左脚,扭扭脚踝,放下后又抬起右脚,用相同方式转动两圈。
稍微舒服些后,她重新站稳,如释重负舒出一口气,叹息自己处境不易。
只是,她已经这般谨小慎微了,奈何霉头主动找上门来——身侧,一只个头不小的黑蜘蛛正从博古架边缘织网移动,蛛丝一端忽的断掉,黑蜘蛛腹部连着蛛丝的另外一端,不偏不倚地荡到白婳眼前来。
近在咫尺,无比清楚,那茫愣的一瞬间,她甚至可以看清蜘蛛腹部的花色斑纹以及那一对特殊的螯肢颜色。
白婳自小最怕这些蜘虫,强忍住才没有尖叫出声,但因短瞬的战栗,身形还是没有稳住,重心意外偏移。
她慌忙伸手往挡屏支架上扶了一把,挡屏四脚蹭划地面,发出一阵不寻常的刺耳动静。
“……”
真是……倒霉到家。
再无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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