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个狗洞。
段遥趴在洞口,正要爬过去。
一丈多高的围墙,由石砖砌成,隔开两座府邸。这边是段遥的家——都督府,那边是李府。
围墙底下留有一个洞口,四四方方。汾州人家多喜养狗,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小家小户,建造房屋时一般都要留一个狗洞,方便家养的狗出入。
面前的这个狗洞若是成年人要爬过去颇有些为难,但段遥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爬起来很轻松,也很熟练
——她已经从这里爬进爬出一个多月了。
每天两次。
此时,她正熟练地跪在地上,身子下伏,两手撑着,先把头朝洞口伸去。
身边的张嬷嬷弓着腰,满面担忧,额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一边看她钻洞,一边嘴里叮嘱:“二姑娘,现今才进八月,天气还有些热,你练习拳脚肯定会出汗,练完拳脚后就赶紧回来,回家沐浴更衣。别出汗后拖延,被风一吹着了凉,让二老爷和二夫人担心。”
“我和琴心坐在那边,二姑娘你有事隔着墙叫一声我们就能听见。”
“好。”段遥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听得张嬷嬷的话,又转身把头从洞口伸过来,乖巧地应道,“我知道啦。”
软软糯糯的童音,奶声奶气,简直要萌化人心。
张嬷嬷看着女孩的脸,眼中露出浓厚的怜惜。
二姑娘面相精致,脸型轮廓肖似二夫人。二夫人是喝她的奶长大,她还记得二夫人五岁时的模样,漂亮得像菩萨座下的仙童。二姑娘是二夫人的亲女,容貌相似,本该也是一个极漂亮的小女孩,可是二姑娘眉眼间带着病气,脸色苍白,肌肤黯淡,看去只叫人觉得可怜。
“嬷嬷,琴心,我走啦。”段遥弯起眼笑。
她的头上扎着两个小圆髻,系着红色丝带,这一笑,眼中波光流转,现出勃勃生机,冲淡脸上病气,恍惚有几分二夫人幼时的神貌。
等段遥从洞口消失,张嬷嬷和琴心走到围墙不远处的两个石凳坐下。
张嬷嬷本是二夫人的奶嬷嬷,因段遥自出生就多病,二夫人不放心女儿,于是把张嬷嬷派到女儿身边,专职照顾她。琴心是段遥的大丫鬟,和张嬷嬷两人掌管着她的一切事务。
琴心拿出一个绣件,手上穿针引线,边道:“我们二姑娘可真是,什么时候都乐呵呵的,看着就让人舒心。”
她把绣件翻了个面,又道,“我们院子里的兰花,她大姐生了重病,我去看过,脸上死气沉沉的,一点生气都没有。还有大夫人院子里的墨画,她娘瘫在床上不能动,听说脾气大得很,经常打骂墨画。哪像我们二姑娘,在床上躺了五年,今年六月才能下地走路,却从没朝我们发过一次脾气,整天都笑呵呵的。我知道生病的人身上难受,所以容易暴躁,我们二姑娘那么小,却能忍得住,比许多人都强。”
“那是,我们二姑娘哪是一般人能比的?我们二姑娘是世上最坚强的姑娘!”张嬷嬷骄傲道,“二姑娘自生下来看过多少大夫,都是二老爷从五湖四海请来的名医,个个铁口直断,说二姑娘这辈子都要瘫在床上,可后来怎么着?我们二姑娘五岁就能下地!二姑娘躺在床上时,一遍遍地伸手、伸腿、翻身,又累又疼,实在受不了时,二姑娘才歇一歇,可只要歇过一口气来,二姑娘又开始练习。天下有几个能做到如此地步?可我们二姑娘却一直坚持了下来。”
琴心把针别在绣布上,合起双手拜了拜:“菩萨保佑,我们二姑娘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终有福报。二姑娘现在能走路了,虽然还走不太稳,走不太快,可只要多练练,就能走好,将来还能跑、能跳。”
“那是当然。”张嬷嬷接话,“不但能跑、能跳,将来还能骑马射箭。都督府上一辈的姑娘是十二岁开始学骑马,二老爷最是疼爱二姑娘,你瞧着吧,等二姑娘十二岁的时候,二老爷定会为二姑娘寻来最神俊的马,给二姑娘练习骑射。”
两人兴高采烈地展望一会未来,琴心忽然叹口气:“二姑娘这段日子练习拳脚,时常磕着碰着,摔倒了也不要人扶。以前二姑娘不能下床,在床上活动身体,虽然也不好过,总归不会受伤,可现在……二姑娘沐浴时,我瞧着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心里实在不好受。就不能慢慢来吗?何必这样着急?”
张嬷嬷默然,过了一会才靠近琴心,低声道:“二姑娘虽小,却极有主见。你是二姑娘一岁时来二姑娘身边的,应该知道,那些活动身体的方式、时间、强度,可不是别人告诉二姑娘的,是二姑娘自己拿出来,坚持三年多,身体才有起色,今年更是能下床了。你说,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二姑娘一个小小的人儿,怎么就晓得要这样做?可不是有点……神异么?”
琴心连连点头。
此事只有二老爷、二夫人、张嬷嬷和她知情,对外都是说二姑娘遇着了神医,才治好了病。
“所以,二姑娘要怎样,我们就是心疼,又哪里敢拦?要是因此耽误了二姑娘,那可怎么得了?”
“是啊是啊。”琴心点着头,“我就是说说,绝不敢拦着二姑娘的。只望二姑娘身体快快好,再不用那样辛苦。”
她说着转开话题:“张嬷嬷,你说李府里有什么好的?二姑娘非得去那里练拳脚?每天还要去两次,早晨、下午都要去。”
“因为药草?”张嬷嬷眯起眼思索,“我往洞口看过,那边是一大片药草,莫非二姑娘闻了药草的气味对身体好?”她又马上摇头,“药草要煎了喝,或是做成药水泡药浴,没听说过闻一闻就行的。再说,就是二姑娘要闻药草,我们都督府也可以买来,何须到旁人家去?”
——
另一头,段遥已经进到李府。
她保持跪着的姿势,手掌撑在地上用力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都不行。最后一次,她右脚蹲起,双手用力,脸憋得通红,终于左膝离开地面抬起,可身子起到一半,还是又跌了回去。
她有一瞬的沮丧。
身上还是没力。
“二姑娘、二姑娘,可摔着哪儿了?疼不疼?”一个四十多岁面色黝黑的男子跑过来,蹲在段遥面前,把拿着的沾着泥的铁锹甩到一边,想要去扶她,目光触到手上的脏污又赶紧收回来,在衣摆上擦拭,手足无措地道,“二姑娘,我扶你起来吧?”
“不用。”段遥扬起笑脸,刚刚的沮丧消失无踪。
最难的难关都已经过来了,还怕这一点点小小的挫折?
“谢谢迟伯伯,我自己起来。”
小女孩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迟大受到感染,不由得跟着露出笑容:“好好好,那二姑娘小心。”
段遥又伏下身子,几下就迅速爬到围墙边。
她走得不好,爬得可好了!
扶着墙站起来,放眼看去是大片大片的药草,段遥深吸一口气,各种药气充斥在鼻间,清香的、苦涩的、辛辣的。
药气吸入肺腑,段遥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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