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被封印在寒山的时候,云拂晓每天都被迫去涤息灵泉中泡半个时辰,洗去溢散的魔息。
洗就洗,她没什么好怕的。这处灵泉通着寒山地脉,活水从底部轻缓地涌上来,人倚在池壁边,温热而舒适。
虽然她会因此损失一点魔息,但她很喜欢待在灵泉里那种痛苦被缓解的感觉。
雾气缭绕,花雨斜飞。
一架六扇屏风横在泉池旁,屏风上绣玉兰覆雪。
屏风后面,影影绰绰是一人端坐在树下的轮廓。
云拂晓趴在池壁,脸颊枕在手臂,盯着屏风后身形挺拔的男人看了一会。
周遭水雾弥漫,其实已经遮挡了视线。纵使裴真站在那处,也什么都看不清。
可他偏要在此处架了屏风,将二人完全隔绝开。人也离得远,守在刚巧能注意到她动静的位置。
像是在执意恪守着什么。
云拂晓对此嗤之以鼻。
屏风外有一株巨大的花树,花雨从高处飘落,近乎笼罩天地。满地都是深深浅浅的花瓣,灵池水面亦浮满了朦胧的浅红,香味馥郁。
裴真坐在树下,垂眸翻看一本书,半点没往灵泉的方向看,只是分神注意着那边的细微动静。
每次云拂晓进入灵泉,他都会这样在旁静待,以免她发生什么意外。
云拂晓百无聊赖地撩水、撩花,又靠在池边盯着他的轮廓看,拖长腔调问:“你又在忙什么?”
裴真:“看书。”
“什么书?”
裴真在看商楼最新出的发饰画册,但他没说这茬,只淡声:“南境战事记录。”
云拂晓轻嗤:“又在琢磨怎么杀我呀?”
裴真皱眉,不明白她怎么想到那里的。
“你要杀就痛快点,也不必用这个灵泉反复折磨我了。真想把我洗得意识消散么?”
因为在热池里泡得太享受,云拂晓的声音轻柔,有种懒洋洋的舒适。
裴真沉默,似是无奈。
云拂晓又挑眉轻笑:“而且我现在可什么都没穿呀,你若要动手,我是根本不会有心思迎战的。裴真,你赢的希望很大噢。”
这是云拂晓琢磨出来的新乐趣。她有时候懒得和裴真打架,又被躁动的魔息闹得静不下来,就故意说些不着调的话气他。
刚开始的时候裴真还能有点情绪波动,她说什么话他都当真,都放在心上。但现在的裴真已经被她气习惯了,再听这种明显暗讽他的话,除了微觉无奈之外也不再反驳。
左右她觉得有意思,那由着她说就是。
只是仍对她的某些想法感到不悦。
裴真沉声:“我不会杀你。这方灵泉也只是洗去溢散的魔息——这些魔息已然失控,根本无法为你所用,反而会侵染你的识海,让你更加痛苦。”
他在清亮的撩水声中说:“你知道的。”
云拂晓眨眨眼,难得听他说了这么多话,却没一句是她爱听的。
这些事她能不知道吗?
忌元魔脉的邪恶与强势,没有人比她更能切身体会。
她继承了魔脉的力量,也必须承受相应的痛苦。
但她不在乎,她只想在有限的人生里,尽可能多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她的一生该是璀璨而盛大,就算如烟花流星般短暂,她也愿意。
她只要恣意。
而不是被裴真封在寒山结界,憋屈地天天泡灵泉。
云拂晓气愤地拍了一把水,没好气道:“我不想听,说点别的。”
“说什么?”
云拂晓不语。她在水雾中蓦地发觉,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裴真的事情。
裴真似乎很了解她,他知晓她的嫌恶与喜好,强势与弱点,过去和此刻。
他沉默寡言,但所有的行为总能把控住一个度,让云拂晓不排斥、甚至觉出舒适的同时,会逐渐习惯他的存在。
但云拂晓却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过去。
他出身剑阁,剑术很强,近身格斗也很强。
这就是云拂晓知道的关于他的所有。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潮湿的指尖点了点落在池壁的花瓣:“说你的事。我昨天在你的书案上发现了南境烈阳军的相关资料,为什么你会对这些事感兴趣?”
屏风外的男人沉默。
云拂晓没等到他的回答,想到什么,轻哼一声:“我不是有意要翻看你的东西!我是去找编发的绸带!”
她的部分发饰收在了裴真的房里,是她用腻了不想再看的。昨天一时心血来潮,想编一回她在溟海求学时的那种发饰,于是去裴真房里寻那湛蓝色的绸带和珍珠。
结果就见案上书籍堆叠,都是关于南境某国的烈阳军。
裴真:“没有,你想看就看。至于那些记载,只是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
“……”云拂晓才不信。
明秀清吸收了三侍鬼的力量,魔域终于迎回魔君,祸事难平。裴真身为剑阁之尊已经忙得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何来“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一说?
她皙白的指尖点了点池壁:“那你和烈阳军是什么关系?”
裴真眸光幽静:“没有关系。”
云拂晓不悦,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这人危险又聪明,似乎该有很多心思,但实则只有云拂晓清楚,他就是个性情执拗的闷葫芦。
他决意要隐瞒的事,就算她拿刀架着他的脖子也问不出来。
云拂晓忍不下这口气,琢磨着要扳回一局。
沉默良久后,她忽然放轻了声音:“裴真,我有些头晕。”
裴真闻言一怔,终于阖上画册。
他站起身,却没有走过来,只是隔着屏风问:“要出来吗?”
云拂晓抬眸,望向屏风上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仍旧不语。
裴真皱起眉头,锋利冷峭的眉眼在朦胧水雾中也没能软化半分,依旧像利剑。
屏风那边静悄悄的,昭示着某种不详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他凝神等待云拂晓回应的时候,灵池那边蓦地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坠在了池水里。
他面色陡变,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绕过屏风走近灵池,却又在看清水雾中那人时蓦地顿住步伐。
少女趴在池壁,姿态闲适,雪白的肩臂都落了花瓣。她一手托着下巴,乌亮柔软的发丝铺开在水中,宛如海藻漂浮。
她的脸颊被蒸腾的热气烘出点红润,一双乌润的杏眸漂亮得惊人,就这么定定地凝视他,唇边带点讥诮的笑。
裴真停在距离灵池三步之遥的花雨中,与池中少女对视的刹那,大片雪白肌肤亦映入眼帘。
他抿唇立刻别过脸去,向来幽邃平静的黑眸中难得显出几分窘迫。
他的过度反应着实让云拂晓觉出惊讶,她蓦地失笑:“裴真,你这种反应……不会是害羞了吧?”
裴真:“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云拂晓勾唇笑笑:“噢,可是你的耳朵红了。”
裴真听得无言,狠狠闭了下眼,喉结攒动,再睁开眼时,神情已经基本恢复沉静。
云拂晓知他自制力惊人,她本来也无意以这种手段戏弄他,方才不过是想引他走近,同时打碎花枝落他满身罢了。
她暗自运转灵息,指尖花瓣如箭,咻地飞出,擦着裴真挺拔的鼻梁而去,直直钉在屏风上,毁了那副玉兰覆雪图。
裴真的发梢被风掀动一瞬,又缓慢落下。
紧接着头顶花枝咔嚓断裂,纷乱密集的花雨骤然落下,砸了他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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