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工区的劳动是轮岗制,由于这些需要上晚班的年轻父母,育儿房的工作时间也被延长。
当燕无乐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时,丁羽已经洗漱完毕,此刻她病恹恹地坐在床边,门口悬挂的外套上散发着浓重的化学药剂味。
这股味道又和燕无乐昨天闻见的机油不同,是某种特殊制剂。燕无乐不动声色地拂过外套,气味因子就这样黏附在了机械臂表面。
“你怎么了?”
“你还好吗?”
话声未落,二人皆是一愣,她们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发现彼此脸色各有各的糟。
丁羽短袖短裤外的皮肤多处红疹,不少地方已经被扣得渗出血点,看她艰难起身挪向门口、收起外套的模样,似乎关节也不大舒服。
燕无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扯下身上的围裙袖套,一股脑丢进脏衣篓中。即使如此她身上还是有股挥之不去的酸臭味,反复弯腰整理的劳动让她腰酸背痛,再无胃口。
她们默契地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彼此眼中的同情。
“早点睡吧。”丁羽一瘸一拐地躺回床上。待燕无乐端着牙刷缸回来时,她已陷入昏睡。
宿舍内只有电子钟散发红光,这四个数字是人类在宇宙间的第三坐标。走廊里也静悄悄的,燕无乐蹑手蹑脚地打开柜门,“啪嗒”一声,牙刷轻敲瓷缸,丁羽依然呼吸平稳。
燕无乐站在黑暗中,视线落在缓慢变化的电子钟上。
短暂的视觉蒙蔽带来的是其他感官的灵敏,几乎一天未进食,空荡荡的胃袋传来隐隐坠痛,她左手捂住肚子,右手模拟敲击键盘的动作,悄无声息地分析起方才收集到的气味因子。
电子钟的末尾从九归零,她靠着宿舍破旧的木门,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震动随着灯光全灭而消散。
机械臂适时吐出分析结果,数据显示,丁羽外套上的刺鼻气味来自一种特殊溶液,专用于剥离飞船的定位元件。她曾在科鸢地下部门闻到过这种气味,但她犹记当时还身穿数十斤的防护服与过滤面具。
她又望向被丁羽叠起的外套,虽然标有“加工区”的胸牌,但面料不过是普通帆布,耐磨、耐脏,但不耐腐蚀,更别提这类无孔不入的高致敏化学品。
难怪她想回到生活区……
燕无乐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提起那件外套,不由分说地套在了自己身上,随后拧开宿舍门向加工区走去。
居住区的布局宛如弯弯绕绕的鱼肠。沿着漆黑狭窄的走廊,燕无乐快步来到了那座圆形的大厅。多亏这反人类的工作时间,大厅中的几座沙发和茶桌都空无一人,她得以顺利踏入加工区。
这里没有休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岗。燕无乐在入口处戴上安全帽和防护眼镜,她将长发扎成低马尾,藏进了T恤里。
丁羽今天的工时肯定达标了,贸然出现容易暴露。她躲在流水线后,暗中观察着夜班人员的一举一动。
夜里人少,燕无乐扫过一台台冒烟的机器,推测产能只达到三成。
几辆叉车正在清理白天剩下的废料,那座布满尖牙利齿的“鱼肚”正朝众人敞开,成堆的钢筋石块被打碎再排出体外。
出口也是燕无乐当时的入口。
有口无□□,感情这还是个腔肠动物。
燕无乐也跳上一辆叉车,装模作样地夹了些钢材。但她没有向垃圾堆驶去,而是瞄准了仓库,一路潜行直到找到「扁舟」。
飞船的舱门已被卸下,内里地板遍布脚印,墙上的水培蔬菜被搬了个精光,燕无乐翻开床底的储存空间,连需要密码的弹药库也被成箱运走。
唯一不变的是「扁舟」内的布局,驾驶室的操作台还在原处,起居室内的两张单人床依然拼合在一起。
……总是不合时宜地想起谁。
燕无乐摇摇头,把涌起的苦涩强压下去。丁羽外套上的气味因子表明,「大鱼」内已经有人在着手定位系统的修复了。
流放者之家的修复标准与众不同,他们追求的不是功能“还原”,而是“覆盖”。就像被捕获那天的重力系统覆盖一样,「大鱼」用绝对的质量和技术碾压比它小的飞船,将它们的功能吞并。
吞下后的飞船作为「大鱼」的附属,将被替换重要元件,直至彻底成为流放者之家的共有物,受「大鱼」驾驶区直接控制。
燕无乐脚下的地板被撬开,胶线散乱,她摸索着掏出一把扳手,毫不犹豫,对准一块风格奇异的部件就砸下去。
这声音不小。每敲击一下,她都感到脚底板传来的共振,舱外是来来回回的叉车,鱼肚“轰隆隆”的切割声不绝于耳。
每敲下一块,她都要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自己是窃取外套的小偷,是上岸计划外心怀鬼胎的搅局者,是身单力薄被发现难逃一死的外来人。
一滴汗落下,不偏不倚滴在扳手上。她感到自己的胃好像一块抹布,正被狠狠拧成麻花,口中干涩,紧咬牙关直到泛起丝丝血腥。
她将部分残块打乱,用储藏室内剩余的胶水将它们再次拼接,最后覆上一圈圈胶线伪装成原样。
剩下一部分残块被拆出元件后装进口袋,燕无乐收起扳手,又悄悄回到叉车。
远处传来吆喝,一个壮汉正对她的叉车挥手。周遭驶过几辆相似的车,燕无乐屏住呼吸,混入其中。
“鱼肠”入口处汇集了另一群来接班的人。凌晨了,这是第一批早班。
燕无乐扣紧安全帽与防护镜,和一众哈欠连连的人一起,挤入狭窄走廊。
回到宿舍时,红色电子钟的数字再次切换,丁羽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发出呓语。燕无乐悄悄将外套物归原处,她躺上床阖眼不久,床头的电子钟就“滴滴”响起闹钟。
新的一天开始了。
燕无乐睁开疲惫的眼,丁羽先她一步起床洗漱。她听着洗手间的水声,把昨晚偷来的维修元件塞进枕头。
待丁羽回来时,燕无乐堪堪坐起。你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她听见丁羽惊诧地问。
“还有你的手,你也过敏了吗?”
燕无乐神情恍惚地低头,只见自己胳膊乃至手指的皮肤上,也泛起了相似的红疹。
不说还好,一说就感到瘙痒难耐。
她忍住抓挠的冲动,对丁羽笑了笑,“看来是的,被子里螨虫超标了吧。”
新的一天,但工作仍如昨日。
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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