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早春时节，逐渐日落，赵元青看着远处空地逐渐用木头搭起灵堂，外面是用皮和布拼接缝制的，他们在里面点起一盏盏豆大的灯火，一个不大的棺椁被众人抬来放入灵堂种，半暗的时候柴火被堆得老高，人们点燃篝火，火光冲天，祭桌上放着水煮过的白肉，蜡烛，香火和纸钱。
妮格珊蛮赶到时扬格和她一起回到灵堂前面，其中穿着祭祀衣裳的女子正在往地上打出一个个孔眼，另一个正在弯着腰沾取碗中的血画巨大图腾。
“阿青，跟我来，咱们要换衣裳。”扬格扔给她一套祭祀衣裳，二人走到灵堂旁边搭着的木屋里面时，扬格率先脱下衣服，她还不停催她。
赵元青多看了一眼她，默不作声也脱下自己衣裳换上那套色彩鲜艳的，绑着很多骨头和铃铛的神服，神帽，腰带她都一一模仿扬格穿好。
最后，扬格递给她一张桦树皮制成的面具。
那上面画着的是一只鸟脸，通体漆黑，额间、双颊都有色彩鲜明的花纹。
“这个不要摘下来，不要让死者和神明认出你。”说完她自己也带上一张。
赵元青的头发是散着的，她刚抓完头虱，总觉得脑袋上还有，没事就爱抠一抠，检查一遍，不然心中总放不下心，她直接绑在脸上系好晃晃，感觉不会掉后默默看向扬格，她拿着一碗血正在用两根长棍蘸取，口中念念有词走到她身边道：“蹲下些，你太高了。”
她听话半蹲，扬格蘸血往她的面具上，唇上涂满后又检查一遍才满意点点头，把碗拿给她道：“快些，帮我涂。”
“一样的位置吗？”
等扬格点头后她也蘸取血帮她涂好。
“走吧。”她递给她些烟草叶子，自己抓了些嚼嚼吐掉。
说完扬格率先打开门，门外山影后远处的太阳仅剩一点金边，四周风大了起来。扬格带她走到棺椁西南角差不多三十米的位置道：“你在这里，我在你旁边。不要动，鼓一定不要错！”
此时诸事皆备，另外两个和她们穿得一样神衣的女子站在别的角落。妮格珊蛮独自站在西北角，她也带着面具，神衣更加繁复，全身上下都挂满了坠饰，骨头，铜镜，铃铛，小铜蛇和蛙，她的脸上不光绑着面具，帽子后面的皮带也绑在她的脖颈上，披头散发，外面不吵闹，没有人说话，很多男人和女人已经离开灵堂待着远处虔诚跪拜，只有山风吹过时，神衣上的铃铛在响。
是妮格珊蛮先放声唱喝的第一声：“苏木苏勒其贝。”
扬格紧随其后，赵元青开始打鼓，另外两个没有动。
妮格珊蛮的腰背逐渐佝偻，她边走边扔着东西，和扬格一起口唱神调，绕着棺椁撒起身上的骨头，白纸，鼓点和唱词愈发急促，珊蛮的身体也越来越佝偻，她身体开始逐渐抽搐，天全黑时，她状若恶鬼地最后爬在棺椁上不动了。
扬格和赵元青都没停，另两个女子把珊蛮迅速背下开始吟唱，她们把妮格珊蛮放到那些地下的孔眼处，此时扬格的声音愈发高扬，赵元青的鼓点也更加急促。
这一场完完全全由女人沟通神灵，沟通自然和万物的祭祀正在逐渐展开。
那两个女人口唱神调站在之前扬格的位置，而扬格接替起妮格珊蛮的工作，她身上的骨头不断洒落在春夜的泥土上，她开始拿起神铃跳舞，面具下她的眼睛发着幽光，眼中是仁慈与神性，面具却邪恶而狰狞。
神调重回平稳缓和，赵元青转为轻轻敲击鼓心和鼓沿，灵堂内的油灯被风吹过，轻拂，愈发艳盛。
四周的树林中逐渐出现许多只动物，它们都是站立的，前肢高高抬起，只用后足站立，还有的盘起短小后肢打坐阖目。
远处的人没有过来，中间的她们在祭祀，四周的动物围着打坐或阖目。
唇上将干时，扬格就跳着舞用陶碗以手蘸取血补在众女脸上，血腥味很重，面具上的血滴在她睫毛上湿漉漉又黏糊糊，实在有些痒。
这样的一夜若是普通人确实显得煎熬，赵元青都敲得脑子滞涩起来，麻木而机械地不断重复再重复同样的鼓点。
还没出太阳时，突然珊蛮神衣上的铃铛纷纷无风自动，芸芸群山、风、树，随着铃铛逐渐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妮格珊蛮从地上的孔眼中爬起，突然睡着时被惊醒的人一样，她先看了看四周，独自走到祭桌上吞下几杯酒，脱下神跑后走到火堆旁吐出，火光大盛时她重新唱起神调缓缓散衣，赤脚迈入篝火中。
火并没有灼伤她的脚，反而如水流轻拂过她的脚心。
她独自坐在火堆中，声音转为高亢，赵元青被迫用力敲鼓，四周的动物在逐渐散去。
太阳重新升起时，火光灭了。
妮格珊蛮重新起身，扬格停下舞步，由妮格珊蛮带着扬格，阿青，阿兰，阿文众人跪倒双手放在胸前虔诚地俯身跪下。
这回赵元青跪得很痛快，她觉得这里值得这种尊敬。
而且她打鼓打得人都木了，急需换一个姿势。
直到祭桌上的公鸡和巴狗吠鸣时，太阳已经重新跃出时，妮格珊蛮才重新起身，她换来远处众人指挥他们开棺。
他们拿着农具撬开棺椁后，赵元青仗着高看见里面是一个小女孩，她立刻坐起身茫然地眨眨眼，人群中的一对男女哭着扑过去把她抱起，她的名字叫勒乌，勒乌被抱起后，那对男女带着勒乌跪倒在脸色苍白的妮格珊蛮前。
妮格珊蛮抱起勒乌悄悄在她耳边似乎说了什么，勒乌点点头后她扬声道：“勒乌命不该绝，我是在地下一处石头房子中找到她的。这孩子本事大，神明要留她侍奉，请取谢仪好好供奉。”
说完她开始讲她在地下遇见的河流和如何找到的勒乌。
赵元青打鼓打了一夜，人有些呆滞，听着那些玄妙故事完全没入耳，她现在迫切地想把睫毛上和嘴唇的血渍洗掉。
那已经干涸了，有的凝结成血块黏在上面，十分不舒服。
但妮格珊蛮真的很能讲，而且她讲得有点夸张，像神话故事，所有人都伏地跪拜她，这回她没拜，只把鼓槌放到一旁走到扬格身旁道：“我要回去了。”
仪式已经完成，扬格自然不留她，只点点头指着木屋道：“衣裳换了再走，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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