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祠堂外风声低低。
崔莞言走到阶前时,远远便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褚元唐独自坐在门前石阶上,脚边放着的酒壶,已空了大半。
她走近,放下灯笼,将披风轻轻覆在他肩上。
“夜里寒重,你这样坐着,母妃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
褚元唐身形一僵,才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偏头看她,眼神有些散,比往日少了几分锋利。
“安息?”他忽然笑了一声,“你可知道……母妃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是太后。所以你前世才会那样恨崔家,那样恨我。”
褚元唐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喉结滚动,把情绪生生按在胸腔里。
崔莞言在他身旁坐下,衣袖挨着他的衣角,距离并不亲密,却足够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问我,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肯原谅你前世的冷漠。”
“褚元唐,功过从来不能相抵。你这一世救过我,千方百计对我好,可我被误解、被忽视、被推开的一次又一次。”
夜风吹动檐下灯影,火光晃了晃。
酒意上涌,褚元唐突然握住她的手,指尖的力道失了分寸。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我那时总觉得,要是对你好,便是对母妃的背叛……我不该,我实在是不该……”
“我什么都明白得太晚。”
他松开手,将酒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那现在呢?这一世……我还能留下些什么?”
崔莞言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决绝丝毫未变。
“你大可把你的心都扑进江山社稷。”
她站起身,将披风替他拢好。
“今晚陪你坐这一会儿,已经是我能给的全部了。”
转身离去时,褚元唐并未阻拦。
风声一阵阵穿过祠堂,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
-
天色方亮,窗外尚覆着一层薄霜。
崔莞言醒得很早,侧躺着,听外头丫鬟来回的脚步声。昨夜祠堂里的风声、酒气与那只握住她的手,仍在脑海里回旋不去,像一根细线,牵着心绪,怎么也理不顺。
“柳枝。”她唤道。
柳枝应声入内,替她掀起帐子:“王妃醒了。”
“昨夜我走后……王爷后来如何了?”
“王爷仍在祠堂外坐着,一直到天将亮,才起身回了院子。”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瞧着脸色不大好……”
“去吩咐厨房。煮一盏驱寒汤,药性温和些别太冲。”
柳枝应了声是,转身要走,又被她叫住。
“别说是我吩咐的。”
柳枝轻轻点头退了出去。
崔莞言披衣起身,在妆台前坐了片刻,镜中人神色清冷,眼下一片乌青,眸色淡淡。
她方才梳洗完,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妃。”一名暗卫在廊下低声禀报,“李执已动身往城外佛寺去了。”
崔莞言眸光一凝,方才那点杂乱心绪瞬间被压了下去。
“几时走的?”
“刚过卯时,随行人不多,看样子并非张扬行事。”
“备车,不必惊动王爷。”
暗卫迟疑了一瞬:“王妃,王爷那边——”
“我会与他说,但不是现在。”
-
风雪初霁,天光破云。
昭仁寺在城外半山,清晨薄雾未散,钟声悠远。香火并不算盛,来此多是些避世修行的女眷。
李氏住在后院一处偏僻的禅房。
门口常年虚掩,里头光线昏暗,窗纸被风吹得轻轻作响。两个奉命照看的婆子坐在廊下,一边剥着莲子一边闲聊。
禅房里,李氏披着半旧的灰色僧衣,头发随意绾着,发丝凌乱,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只香炉,却并不点香,只盯着炉中冷灰出神。
忽而,她像是被什么念头惊到,猛地抬头,冲着空无一人的角落笑了起来。
“来了……又来了……”
她低声嘟囔声音时高时低,朝着佛像不停磕头,“别找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敲门声响起。
她动作一滞,随即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抱着膝盖缩到角落里,嘴里开始含混地念起佛经,念到一半却又变成毫无意义的碎语。
门被推开,一个小尼姑端着清水进来。
“夫人,该用早斋了。”
李氏抬头看她,目光浑浊:“你是谁呀?怎么穿得和我一样?”
小尼姑早已习以为常,把碗放下。
李氏突然伸手把碗打翻,清水泼了一地。她盯着水渍发了会儿呆,拍着手笑起来:“水洒了,水洒了……这是好兆头。”
廊下的婆子探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又犯疯病了。”
话说完便转了回去,不再理会。
李氏靠在墙边,头慢慢垂下,肩膀微微颤抖,可在垂落的发丝遮掩下,眼神短暂地恢复了清明。
她静静听着小尼姑脚步声渐远,确认再无人靠近,才缓缓闭上眼。
此时昭仁寺正门口,李执翻身下马,抬头望了一眼寺门上斑驳的匾额,眉峰已然压低。
好一个崔家,竟敢把国公府主母安置在这种地方。
寺中香火稀薄,院内枯叶无人清扫,风一吹便在脚边打旋。引路的小沙弥低眉顺眼,话也不多,只说“夫人住在后院静修”。
后院一间偏屋前,站着两个婆子,衣着虽还算整齐,眼神却始终警惕,见他靠近,立刻迎上来。
“侄儿李执特来看望姑母。”李执高声道。
“夫人如今神志不清,受不得惊扰……”婆子身形一闪拦在他面前,可李执稍一瞪眼,她们便吓得不敢抬头,其中一个婆子使了眼色,另一个矮个婆子只得颤颤巍巍地领路。
“公子这边请……”
李执随那婆子推门进屋。
屋内光线昏暗,炭盆里火星将灭未灭,冷意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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