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嘉的眼珠子在眼眶边缘滚了两圈。
这是一种十分非人的神情，就像是某种不知名的生物，正在透过眼眶这么个小窗口看世界。
邵元纾提起了一颗心。
宋嘉嘉咧开嘴笑了，眼底有一种肆无忌惮的癫狂感。
但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的老实巴交。
就仿佛是一头恶犬，忽然被其主人套上了项圈似的。
老实了的宋嘉嘉，把土中精还给了邵元纾，并以一种十分探究的眼神看她。
邵元纾福至心灵，又端上了“九舰长”的面具。
她与“宋嘉嘉”对视，毫不退让，甚至微微眯起了眼。
“宋嘉嘉”眼神一闪，移开目光，微微低下头。
她道：“会长想跟您说几句话。”
“讲。”
“宋嘉嘉”道：“您稍等。”
片刻后，邵元纾的手机响了起来。
对面的“宋嘉嘉”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邵元纾接起电话。
会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老朋友，又见面了。”
“宋嘉嘉”还在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神十分垂涎，让她很不舒服。
邵元纾于是对会长道：“这有点不太好看吧？”
会长的语气有些尴尬：“我也知道这不太符合社交礼节，但好歹也算是个代表不是？
“穷乡僻壤的，没办法讲究那么多了。九舰长别跟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邵元纾不耐烦地打断他：“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会长沉默片刻，叹了一声，道：“这么多天了，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更伟大的利益’到底是指什么，不过你想跟原住民打好关系的心我是看出来了。
“不过，你做归做，拿我的桩子给人类当投名状，不太合适吧？
“之前京大那个点你挖了也就挖了，毕竟咱们还不认识，就当是交个朋友了。可现在……
“九舰长，咱们前脚才合作过一次，你不好就这么拆我的台吧？”
邵元纾道：“就这？”
会长继续叹息：“没办法，我们是小本生意，一分一厘的都计较。不像九舰长你家大业大，等闲看不上这些。
“每一个桩子都是我精心派出去的，你这一回收，我可不就血本无归了？我这不是来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吗？”
邵元纾轻笑一声。
电话那头的会长一下子不说话了。
邵元纾道：“都是明眼人，我就不说暗话了。你既然还跟我讲所谓的‘社交礼节’，那咱们就好好讲一讲。
“我还想问问你，前脚刚合作完，你还是亲眼看着我怎么跟人类——尤其是这个人类合作的，你就这么在我的地盘，动我罩着的人？
“我看你这个大会长，也没怎么把我放在眼里啊？”
会长讪讪地笑：“那哪能啊！我这不是以为你不怎么管那些人嘛！你要是早说他们都是你养的小宠物，那我不就懂了？
“是我们小门小户的，见识浅了些，不知道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小乐趣。我道歉，我道歉！
“但说到你面前这个桩子，我就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两句了。”
“哦？”
“九舰长也知道，养点手下不容易，养点长脑子的手下，那就更难了。这地方穷乡僻壤的，我要办的事还多，哪有那个功夫去跟踪每一枚‘种子’的行踪？只好让它们随着本能狩猎了。
“你面前的这枚种子，早在我跟你认识之前就种下了！属实是无心之失啊！
“九舰长可能不了解，一颗‘种子’要发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会长开始大谈特谈“种子”发芽的必要条件。
邵元纾当着“宋嘉嘉”的面，不得不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实则恨不能拿小本子记下来。
这可比她自己去摸索快得多了。
邵元纾一直不说话，电话那头的会长可能因此误会了什么，自己往回收了收，道：“当然了，我这点子手段，在九舰长你眼里可能都是些不入流的。但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赚的就是这份辛苦钱……”
邵元纾道：“行了，你也别跟我绕这么半天了，想要什么直说。”
“嘿嘿嘿……还是九舰长你痛快！我呢，想继续跟九舰长做个交易。
“我可以把你眼前的这个桩子退化回收，保证不伤害你喜欢的小宠物一根毫毛。不仅如此，我还能让所有的种子以后都避开九舰长的地盘狩猎。如何？”
“那么，你想要什么？”
“九舰长爽快人！”会长笑呵呵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之前说的‘更伟大的利益’到底是什么，但实话实说，我还是挺感兴趣的。
“我现在是一条道走到黑了，但你不是还在白道上走着吗？做生意呢，得‘黑白通吃’才安稳，不是吗？”
邵元纾的声音不辨喜怒：“会长才是不肯吃亏的人啊。”
会长笑而不语。
邵元纾道：“那么，你的诚意呢？”
电话那头的会长愣了下，终于反应过来。
他道：“瞧我！这不是又不懂事了吗？我的诚意如何，九舰长一看便知。”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声音，像是会长打了个响指。
邵元纾眼前的“宋嘉嘉”清晰接收到了指令。
她面上露出不容错辨的可惜之色，十分珍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胸口，大腿……
就仿佛是看着一块煮熟了、到了嘴边、但又忽然飞走了的肉。
小片刻后，“宋嘉嘉”忽然双手低垂，直挺挺地立着，而后又僵直地往后倒。
邵元纾上前一步，接住宋嘉嘉。姿势所限，她的视线正对着宋嘉嘉的脑袋顶，也因此看见了“退化回收”的全过程。
那株发了芽的小苗，似是被神秘的力量掌控了，不由分说地开始由高变矮变小，最终缩入宋嘉嘉的脑袋里，再也看不分明。
很快，一点绿色的小光芒，从宋嘉嘉的鼻腔里飞了出来，即将飞离她们的视野。
邵元纾当机立断：“0816！”
0816的声音在邵元纾脑海里响起：“检测到解绑期假冒伪劣系统：神壕光环。”
“正在锁定中……
“锁定完成。
“是否进行回收？”
邵元纾一秒都没有犹豫：“回收！”
“叮——回收完成！”
那颗小光芒里传来一声惨叫。几乎同时，电话那头的会长嘶了一声，像是被针扎到了手一样。
他语气有些沉了下来：“九舰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邵元纾慢条斯理道：“什么意思？这么说吧，假如你养了一群小宠物，本来都好好的，结果有个不长眼的东西放了虫子咬它们。
“这不长眼的又当着你的面把虫子收了回去，想借此跟你邀功。你说，这个功劳你是给还是不给？”
会长不说话了。
邵元纾轻声道：“按照我以往的脾气，我不止得把那些虫子碾死，还得把那不长眼的胆子挖出来称一称，脸皮扒下来扯一扯，看看他是哪里来的胆量和脸皮，敢跟我玩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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