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纾失魂落魄地离开大厦走在这大道上,来往车辆过客行色匆匆,都与她擦肩而过,和她来时一般没什么不同。她失神地走着,与路人撞肩而过,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短短的几天,那些她以为是真的,却全都是假的。她信赖的、她盼望的,人或事,全都变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全都在脑海过了一遍,如同潮水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拍打着她的大脑。她几经崩溃,觉得身体摇摇欲坠。
忽地一声鸣笛,将她的思绪拉回半道,微转过头望去,车窗摇下,竟是纪桉。
“云纾,别走了!你身体还没好,你快上车,我送你回医院。这里离医院太远了,你走不到的!”
孟云纾停下脚步呆望着纪桉,她只看到纪桉那紧张的神色和不停张闭的嘴巴,但她此刻的耳边却只剩下了一道刺耳的嗡声,其余的什么也听不见。愣怔了几秒,视线却不自觉地顺着身后的方向看到了昼岚大厦那熠熠生辉的字标,她略略低眸,毫无血色的脸颊暴露在阳光下,似是一股微风便能将她吹倒。
睫羽轻眨,眸光与光束融合,明明清澈透亮,但眸底却总是染上了一层厚厚的寂哀。她朝着纪桉的方向回望过去,她想说些什么,但却突然觉得脑子里的幻灯片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关闭键,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言语,只觉心头一紧,瞳孔前方骤然一暗,她便消失了意识,径直跌倒在了地上。恍惚间,她的双眼还未完全合上,隐隐约约她看见了远处有一个男人朝自己奔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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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耳边响起了像泉水滴落在石头上所发出的声响,悠悠慢慢,逐渐清晰,真切到仿佛流淌进血液一般。在迷雾的困境中,她看不见方向,却能隐约听见泉水间夹杂着几声低泣,回荡在这个幽静的空间里显得多了几分凄清。忽地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她顺着光束的方向走了过去,眉宇间轻动了动,再次睁眼,却发现已经不再是那嘈乱的街道上,而是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
“阿纾,天呐,上天保佑,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你在这躺了好久好久,我怎么叫你都不应,担心死我了!”
抽泣声里满是急切与担忧,孟云纾的脑袋顺着声音侧了侧,却发现竟是徐安夏站在了自己的身旁。刚刚苏醒的她有些晃神,额头处贴了纱布,还有些晕乎乎的。她缓慢地环顾着病房看了一圈,视线才停落在徐安夏的身上,声音如撕裂般沙哑开口:“安夏?你怎么会在这?”
徐安夏抬手将眼角的泪珠擦去,吸了吸鼻子,依旧是哽咽地抽泣着:“是一个叫纪桉的男人给我打的电话,他说你生病住院了,让我过来一趟。我当时一听还以为是诈骗电话,所以还把他给臭骂了一顿,但是当我挂断电话后打给你的时候,却又显示无人接听。我这才觉得事情有可能是真的,所以就立马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果不其然,一进到病房就看见了你直挺挺地躺在这。医生说你撞到了脑袋但所幸没什么大碍,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这才导致的昏倒。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还把自己弄进医院了,你都快要把我吓死了。”
听着徐安夏的描述,她也算是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同时对纪桉的感激之情又不禁重了几分。她现在憔悴得不像样,加上刚刚偷跑出去身体又遭受到了寒风的侵扰,导致高烧复发,现在的脸色更是惨白得吓人。
为了不让徐安夏担心,她还是强撑着力气扯了扯嘴角,朝着徐安夏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微笑,反过来安慰道:“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就是有点发烧而已。”
徐安夏何曾看过好友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好一阵心悸,缓和了情绪许久,这才继续问道:“那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第二天给我打电话离开孟家的吗?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啊等下,难道,难道是孟家人把你弄成这样的?!”
没等孟云纾开口说话,徐安夏便气冲冲地一巴掌拍到了床垫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即便声音不大,但孟云纾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愤怒。见状,孟云纾赶紧抬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了一下她想要冲跑出去与孟家人对峙的冲动。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徐安夏,甚至包括今早看到的新闻以及前去找寻裴歧珘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她。
徐安夏听完后先是震惊,眼睛瞪得溜圆,她气愤地站起身,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嚷嚷着就要冲出去:“孟向德那老东西,他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养了这么大的女儿他是怎么忍得下心的!我非要过去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疯了!他这么喜欢章家,他怎么不嫁过去啊!”
“欸,夏夏,冷静点,别去。”徐安夏是个急性子,当她听到好友遭受了这样的变故,她定是沉不住气的。但好在孟云纾也是知道她性子的,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抓住了她的手腕,好声劝说了许久,这才把徐安夏给稍稍稳了下来。
一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可徐安夏依旧是气鼓鼓的模样,内心的憋着的气正是无处发泄:“我就是生气,他们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这就是剥夺人身自由,非法拘禁,就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
徐安夏又是不停地咒骂了几句,直到把心里的气给骂下去了一些,这才肯短暂歇息片刻喝了点水润润早已干涸了的嗓子。
刚刚她确是被孟向德给气到了,如今回过神后,徐安夏才猛地想起了孟云纾的后半段话:“等等,你刚刚是说,裴歧珘要娶孟以蔓?为什么啊,孟家这样的品行这样的人他也娶吗?我一直以为他是站在你这边的,怎么到头来他倒是成你的对立面了。”
枕头垫在腰后,孟云纾半倚在床头,她沉默半响没有说话。她对于裴歧珘的这个举动没有任何的怨恨,只是单纯的不理解。或许也是因为夹杂了自己对孟家的个人恩怨,所以才导致自己如此莽撞地冲到了他的公司。但经过刚刚昏迷的那段时间,她似乎又一下子想通了许多......
良久,她才缓缓道:“其实我刚刚想了很久,我去找裴先生已经是冲动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就和他毫不相识,他肯救我,实在是因为他好心。孟家在庾城的地位也是提得上名号的,他若是娶了孟以蔓,那两家也只会是强强联合,百利而无一害。我与裴先生仅是见过几次面的情分,总不能因为我说了几句话,就让他放弃了娶孟氏千金的打算。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为罪人了。”
徐安夏闻言重重叹了口气,眼睛看向孟云纾,眸底泛着无尽的担忧:“可是,孟家的人品并不好,他通过你的口中也是知道了的。裴氏作为庾城最大的集团势力,地位更是不用说。就算是联姻,他也有的是选择。干嘛非得选择一个比他低这么多,名声还不好的孟家啊。”
眸光黯淡,内心如同黑夜般愈见低沉,她闭上双眼,只是轻轻叹息道:“怎么选择是裴先生自己的事情,我们说到底只是一个陌生人,又怎么能干涉他的决定。”
“哼,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孟家这会估计都开心到睡不着了吧。”徐安夏脸色并不好看,语气明晃晃皆是鄙夷,“按我说,云纾,不如你去嫁给裴歧珘。这样一来既可以气到孟向德那老东西,二来,孟家为了得到裴氏的庇佑,也绝不敢再对你说一个不字,以后见着你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呢。”
孟云纾听罢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当她是气急了才提出的这个想法,轻笑一声,自逗趣道:“裴先生凭什么娶我啊,而且他要娶的是孟氏千金,我可不是。”
“你怎么不是?你现在可还在孟家的户口本上,关系那一栏写的可是亲女儿。就算退一步讲,新闻上说的是求娶孟氏千金,又没指明是哪位千金。如果裴歧珘真是为了利益,那他娶谁还不都是一样。”
此时的徐安夏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孟云纾侧转过头看向窗外,玻璃倒影出她黯然的双眸,窗门口那棵仅挂着几片残叶的枯树在萧瑟的冷风下也显得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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